——你敢出去,试试看。
    这句话回荡在小小的休息室里，也被染上了暧昧的气息。
    乔亦溪感觉自己耳边好像蒙了一层挡板，他说的话都不怎么真切，隔着挡板砰砰砰地敲击耳膜。
    她可能是被亲晕了,不然怎么好像还有点耳鸣。
    乔亦溪晃了晃脑袋,对着少年深潭似的黑眸,刚整理出的一点头绪又烟消云散。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靠,这人发脾气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有点帅。
    这时候还在想这种事,她是不是没救了。
    终于，外面天绝地灭似的拍门声把两个人从双人小世界拉回了现实。
    舒然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像开了电钻拆门：“乔亦溪,你人呢！说句话啊倒是！！”
    乔亦溪就那么看着门板在舒然手下晃动,飘忽了一会,居然回头问周明叙：“我要开门吗？”
    周明叙：“………………”
    当然，舒然才没给他们犹豫的机会,很快，无所不能的舒然搞到了钥匙,拧了两圈把门打开。
    “乔亦溪你这个杀千刀的哑……”
    话说一半,顿住了。
    舒然僵在门口，看着乔亦溪背后的周明叙,感觉有些哽咽。
    “周、周明叙也在呢啊,”舒然有那么点心虚，感受到里头的气氛有些特殊，眯了眯眼，“你们两个，在里面一言不发的,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才……”
    舒然目光又转向乔亦溪：“你们在里头干什么呢？”
    乔亦溪空空如也的脑袋不明就里地转了转，然后机械地低了低头。
    “啊，我手机掉地上了。”
    舒然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捡起手机：“这手机是掉到十八层地狱了？”
    乔亦溪皱了皱眉，沉默五秒。
    舒然继续：“你们俩人合起来捡了十分钟还没捡起来？”
    “……”
    三个人就站在这，舒然也被这种说不上来的气氛感染了，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俩得是在里面说了什么，才搞得二人耳根全红透了？
    她是不是打扰他们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一声呼唤穿越而来。
    郑和一个旋风猛子扎进休息室：“周明叙！老子找你找了五百年了！！”
    周明叙喉结滚了滚，看到郑和，真实感才更明显了一点。
    “……”
    郑和赶紧道：“快快快，找你有事呢！”
    “什么事？”
    “先跟我来！”郑和抓着他手臂就把他往外拖。
    周明叙被郑和拉走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乔亦溪，眼底暗流汹涌，掺杂的情绪很复杂。
    乔亦溪也仰头目送他离开。
    “看什么呢看什么呢，”舒然用手臂捅她，“人走都走了，还看呢。”
    人确实已经走了，三秒之前消失在拐角，
    乔亦溪这才大梦初醒一般，拿着手机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陷在沙发里放空，手边还摆着周明叙喝了一半的冰糖雪梨。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屏没碎，还能开关机。
    舒然站在旁边看着她：“怎么还坐下了？不去玩儿了？那小帅哥可是还在等你呢。”
    乔亦溪想了会：“不去了吧。”
    周明叙他刚刚很生气……好像是因为这个。
    他大概不想她去和舒然那个朋友组队玩游戏。
    第一次是僵硬地撂下“别去”两个字，第二次倒好，极有效率地压制她的身子，还堵了她的嘴……
    乔亦溪手背抬起来，蹭了蹭自己的下唇。
    刚刚那种有点酥麻的感觉似乎仍然残留，还带着点灼烧感。
    舒然看她反复摸自己嘴唇，也抄着手啧了声：“你上火了？”
    乔亦溪好看的眉皱了皱：“什么？”
    舒然又道：“那就是得唇炎了？”
    乔亦溪眯眼：“嗯？”
    “那你一个劲摸自己下嘴唇干什么？？？”
    ………………
    “刚过完冬，”乔亦溪轻咳两声，说，“嘴唇有点干。”
    “行吧，”舒然勉强接受了她这个理由，“话说回来，你跟周明叙刚刚到底在这里面干嘛啊？”
    乔亦溪目光躲闪，不敢看舒然的眼睛：“就……说话呗。”
    “胡说！我在外面听了一分钟，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跟没人似的，”舒然想到就奇怪，“怎么，你们俩用脑电波交流的？？”
    “……”
    能听到声音就怪了。
    那时候周明叙还在不遗余力地堵住她的嘴。
    舒然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对了，他有没有不高兴啊？”
    这下换乔亦溪占据上风了，她反问舒然：“你感觉呢？”
    “我感觉……有一点？”舒然推她肩膀，“我问你呢，你说啊！”
    “那肯定有啊，而且还不是一点不高兴，真有点生气了。”
    说完这句话，乔亦溪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了：“这外国小哥是你故意安排的？？”
    “对啊，试探周明叙对你有没有感觉——要知道，试验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嫉妒，男人很爱吃醋的，”舒然挑眉，“不管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不自知，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吃醋的，醋完就发现自己的心思了。”
    舒然满足地叹：“怎么样，我很聪明吧？这个计划我可酝酿了很久啊，差点没给我折腾死。”
    乔亦溪撑着脸颊发呆。
    怪不得她和那个人稍有点触碰的时候周明叙就开始咳嗽，她还以为是因为换季他感冒了……
    “如果是明显吃醋了，那证明他在乎你，”舒然目色忽然暧昧，“那就是对你有意思。”
    吻都接了……应该不至于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吧。
    乔亦溪轻轻咬了咬唇，想到他松开她时的眼神，明明真是被刺激得不行，可是嘴唇相抵时，除了最开始状似凶猛的碰撞，他一直在温柔地克制着。
    她的心忽然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喜欢的人好像也喜欢自己。
    像在春天的草坪里打了个滚，像蜷在樱花树下晒过了暖和的太阳。
    舒然起身：“得，我先上个厕所去啊，你自己好好回味下。”
    “好。”
    舒然走后没过一会，又有人走近了休息室。
    她抬头一看，是有一阵子没见的江雪。
    江雪目光在屋子里梭巡了一圈，而后坐在乔亦溪旁边，问她：“周明叙呢？”
    “被朋友拉去有事了，”乔亦溪抬头，“你找他有事？”
    江雪眸珠转了一圈，轻耸了耸肩：“没有啊，就……问问。”
    乔亦溪点了点头。
    没一会，江雪又问她：“周明叙今天……和别的女生跳舞了吗？”
    乔亦溪道：“怎么？”
    “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江雪睁了睁眼，很是关注紧张的模样，“他没有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亦溪就算是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江雪的潜台词。
    一个女生无缘无故问男生有没有女朋友，满眼都写着“你最好告诉我没有”，还能是为了什么。
    乔亦溪咳嗽一声：“目前没有。”
    “我上次加他微信了，但是他没通过我，”江雪靠近乔亦溪一些，“你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乔亦溪愣了下：“你哪来他的微信号？”
    “找别人要的，”江雪笑了笑，“他不爱主动，就只有我来主动了嘛。”
    乔亦溪想到江雪嘴里那个“不爱主动”的人，刚刚还很主动地把自己摁在门上……
    江雪在乔亦溪旁边，居然就开始回忆起来了：“刚开始我是觉得他人还挺厉害的，后来觉得他不止厉害还很自律，而且还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长得还那么好看。”
    乔亦溪明了：“所以就在观察里喜欢上他了？”
    “对啊，那样的人，很难不喜欢吧。”
    “巧了，”乔亦溪偏了偏头，“我也喜欢他。”
    ……
    江雪瞠然地看着她，半晌没讲出话来：“你、怎么……”
    “不是你的说的吗，很难不喜欢他吧，”乔亦溪笑了笑，“我也不例外啊。”
    江雪震惊了好一会，这才看向她：“我之前看你还……怎么忽然就……”
    “不管了，”江雪又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就公平竞争好了！”
    乔亦溪看着女生站起来。
    江雪也是掌握了二人的竞争关系，立刻调整了战略：“那这件事就不麻烦你咯，我换个人搜集情报去啦。”
    说完，江雪跟她挥手说了拜拜，离开了休息室。
    这样想来，江雪性格不错，平易近人，长相也不错，为人豁达，其实还挺招人喜欢的。
    乔亦溪居然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
    尤其是在她说完“公平竞争”之后。
    ///
    乔亦溪这边的事项都不急不缓地在闲聊玩乐中度过，周明叙那边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先是被郑和急中拉去打了一局游戏，游戏结束后他才觑一眼郑和：“你把老子拉来就为了这个？”
    浪费他那么宝贵的时间，火急火燎，居然只是因为三个人落地成盒了四把，让他来带吃鸡？
    “不可以吗？”郑和哼哼唧唧，“以我们的交情，占用你今天的时间都不可以吗？”
    周明叙言简意赅：“不可以。”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少？”
    他刚亲完人家，结果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拉走，乔亦溪会怎么想他？
    万一又把他当欲.火.焚.身的变态了怎么办？
    按照前面的经验，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再打一把我就走了，”周明叙道，“今天有重要的事，不能在这儿跟你浪费。”
    郑和挺意外：“哟，你还知道今天要去激活决赛刷个脸呢？”
    周明叙：？
    “什么？”
    “什么什么？”郑和声音提了起来，“上周不是马期成说的吗，说你下个月决赛，但是要去刷个脸存档一下，比较正式那种，还要穿白衬衫——怎么。你今天穿白衬衫不是因为这个吗？？”
    周明叙沉吟半晌：“……我忘了。”
    他真的忘了。
    最近忙成这样，这种小事没人提醒他当然不记得，白衬衫只是出门时随手换的。
    “忘了也没事，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等会咱们就坐车过去，也不远，二十来分钟就能解决，”郑和说，“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周明叙蹙了眉：“你怎么不早说？”
    害他计划全被打乱，一瞬间居然还多了件事要做。
    明明感觉自己帮了大忙却莫名被骂的郑和：？？？
    后来那局周明叙提早结束了，然后带着证件就前往了存档目的地。
    郑和在他旁边一头雾水：“这才下午三点，你到底在急什么啊？今天是有什么紧急国务等着你回去处理吗？”
    “反正有事。”周明叙懒得跟郑和多说。
    乔亦溪还一个人在舞会上，怎么想怎么解释都另说，万一又和那个男的组成一队玩游戏，岂不是前功尽弃。
    趁着刚刚那件事还没过去多久，他或许可以找到机会说点什么，但万一赶回去的时候乔亦溪已经走了，又由于他不经过她同意亲了她，而把他定义成一个轻浮的人……那可就真是错过了。
    这么想着，周明叙又加快了脚步。
    郑和在后面死命地追。
    两个人前脚进了大厅，周明叙填好档案，抬头，居然看到了孤刀。
    孤刀正在准备拍照，很显然也看到他了。
    目光对撞中，似乎有火星溅出，二人的目光都不退让，火.药味弥漫。
    连郑和都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后来孤刀拍完照出来，正好碰上周明叙进去，错身而过的时候，孤刀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会赢的。”
    每个音节都不圆润，像是人用刀子砍出棱角，带着凉薄的锐意。
    周明叙只是淡淡回：“你不会。”
    这阵子，孤刀粉丝的事件看似平息，但只有周明叙自己知道，还是有孤刀粉丝孜孜不倦地找到他的微信号，在验证留言里输入恶毒的攻击话语。
    好像只有拼命维护自己喜欢的人才算有情有义似的，那些人也不管孤刀的话可信度有多少，更不管自己做的对不对。
    “等着瞧吧，”孤刀嘴角挂上一撇嘲讽笑意，“到时候你别求我手下留情。”
    周明叙也扯了扯唇，气音堪堪扯出三个字：“你别哭。”
    孤刀愣了一下。
    周明叙勾勾唇，眼尾划出漫然弧度。
    “到时候输了哭的话……会很丑。”
    ///
    拍完照之后，周明叙火速搭车赶回舞会。
    哪怕一路上郑和都在和他讨论孤刀的事，他表面上答应着，却没在真的认真听。
    毕竟吊打这种垃圾实在是很简单的事，他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感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倒是乔亦溪，那边才是关键。
    他径直赶到休息室，幸好，乔亦溪没走。
    她正在跟舒然打手机麻将。
    一边打麻将，舒然还一边问：“说嘛，刚刚你和江雪到底讨论什么了？”
    “不就是……”
    乔亦溪说了三个字，感觉门口有人，侧头一看看到周明叙，话音收住了。
    乔亦溪起身：“你怎么……”
    想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是显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等他。
    周明叙看了一眼表，道：“今天周五了。”
    “所以……？”
    他不疾不徐道：“我带你回家。”
    舒然出了个八筒，问乔亦溪：“你今天回去啊？”
    乔亦溪对上周明叙目光，好像收到了什么暗示。
    尽管此前也没什么这样的安排，但她还是福至心灵道：“啊，是，回去。”
    “行，那回去吧，”舒然说，“我等会跟朋友吃了晚饭再走。”
    乔亦溪回寝室简单地收了一下东西，然后和周明叙在楼下碰面。
    两个人沿着学校走出去一段路，乔亦溪才回过神来：“你今天没叫车啊？”
    “嗯，”周明叙喉结滚了滚，“今天天气好，走走吧。”
    况且他还有话要说。
    乔亦溪眯着眸仰头瞧了瞧，此刻正是黄昏，一天中很美的时刻，鎏金色的夕阳顺着天幕倾倒，为楼榭镶了金边，晚霞磅礴而浩大，晕染出层层叠叠的粉橙云絮。
    漂亮得真实又虚幻。
    像今天一样。
    她也叹了句：“天气是挺好的。”
    结果话音刚落，不出五分钟，下起了小雨。
    乔亦溪：“……”
    她是雨神再世毒奶大王吗她。
    两个人买了两把透明的伞，雨下的不大，意外把空气给净化到了一种很舒适的模式，乔亦溪把伞柄搭在肩膀上，慢悠悠地走着。
    周明叙看着她，看着她伞面上蜿蜒的雨痕，看着皱着鼻尖似乎在纠结什么的她，忽然觉得，就是这时候了。
    “乔亦溪。”
    他喊住她。
    乔亦溪停住脚步，转头看他：“啊？”
    两个人相对而立，雨滴滴答答地溅在透明伞上，像模拟谁心跳的声音，又像是伴奏。
    有什么昭然若揭。
    周明叙看进她眼底，声音放轻了轻，像风吹到她耳边：“我喜欢你。”
    不是那么流畅，但又似排练过很多遍。
    “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一遍。
    嗓子有点干，他不知道自己居然会紧张。
    乔亦溪看着面前的少年，高挑、好看的眉眼轮廓分明，穿白衬衫的样子特别符合少女对初恋的幻想。
    手指好看，很会打游戏，有很多女生对他示好，但他毫不在意。
    甚至她都有想过他是不是对女的不感冒啊。
    就连江雪都说他不会主动的。
    可是这个人，这个看似触不可及的人，现在站在她面前，和她说出这样的话。
    多一分怕重了，少一分怕轻了，快了怕她听不清，慢了担心她等太久。
    她眨了眨眼，想回应，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回应什么才能显得很帅气。
    毕竟他的告白还挺有感觉的，她不能逊色吧。
    想了半天，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贫瘠的经验让她怎么都不能看起来像一个情场圣手。
    好半晌后，乔亦溪憋出一句：“我今天和江雪聊天了你知道吗。”
    说完就开始嫌弃自己……这回应的什么鬼东西。
    周明叙皱了眉：“江雪是谁？”
    “送雪人给你的那个。”
    周明叙这才记起来，点了点头。
    “她和我说，她喜欢你。”
    周明叙实在不知道这时候乔亦溪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干什么。
    但他还是回：“看出来了。”
    乔亦溪吞了吞喉咙，像是在等。
    周明叙看向她，“然后呢？”
    “然后……就随便说了两句，说说她，说说我，”乔亦溪清清嗓子，“然后就说，我们俩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这词什么意思来着？
    周明叙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确认一次。
    是，没有错，这个词的意思是，两个人有同一个目标，所以一起竞争。
    江雪的目标是他，江雪喜欢他，那也就代表——
    乔亦溪也喜欢他。
    乔亦溪悄悄掀开眼睑觑他一眼，正好看到少年的唇角肉眼可见地扬起。
    他在笑。
    他听懂她的表白了吗？
    “公平竞争……你懂吧？”她心一横，咬着唇开口，“她喜欢你，我也一样。”
    周明叙低头看着她，她的耳廓已经红透了，以前任何一次都比不上这次这么红。
    都什么情况了，还在这跟他说公平竞争。
    周明叙摇了摇头：“不行啊。”
    乔亦溪蓦地抬头，“什么不行？”
    不会吧——她说她喜欢他，他说不行？
    看着慢条斯理的某人，她觉得跳到嗓子眼的心都快要停了。
    这人怎么老是一幅等着她被吃干抹净的悠闲模样啊？
    “你说公平竞争，”周明叙给出回复，缓缓摇头，“但恐怕公平不了了。”
    他走到她身侧，漫不经心地往下，指尖碰触到她的指尖。
    少女指尖有点凉，动了一下，很快被他攥在手心。
    周明叙牵住她，眉眼舒展：“你应该知道，我只偏心你。”
    没什么公平可言的——
    我喜欢你，全世界只偏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