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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黄雀在后2
    萧思温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设想最接近。只是,他心中冷笑,他纵然爱女如命,可又如何会为了乌骨里一时的糊涂,而不顾及整个家族的前途呢?罨撒葛这算盘,却是打错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计较已定,再看燕燕这忙着献殷勤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警惕,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燕燕被他看得不安起来,强笑道:“爹爹,您怎么了?”
    萧思温警惕地看着她:“燕燕,你这般殷勤,莫不是也有什么喜欢的男人不成?我告诉你,你二姐的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也休想借此蒙混过关。”
    燕燕怔了一怔,停下捶肩的手,恼羞成怒:“哪儿的话,爹您也太不放心我了。我将来要嫁的夫婿,一定是大家都会夸好,爹爹更会夸好的人。”
    萧思温“哼”了一声:“但愿如此。你二姐,唉,都是爹爹往日太纵着她了。”
    燕燕小心翼翼地问:“爹,您觉得德让哥哥怎么样?”
    萧思温顿时警觉起来:“怎么,你和韩家那小子有什么不妥?哼,混账小子,好生大胆,你多大他多大,他居然也敢生这样的心……”
    燕燕大惊,连忙及时转弯,摆手赔笑地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是说,如果大姐或者二姐找德让哥哥这样的给您当女婿,您觉得怎么样?”
    萧思温狐疑地看着她:“德让?”他叹息,“可惜了……若不是,唉!”他这一声叹息,却是由衷而发。
    韩德让若不是汉臣,他的文才、武功、人品、能力,都是做女婿的上上之选。可惜,乌骨里一心向着喜隐,胡辇是他最看重的女儿,只能嫁与皇族,韩德让是没有可能了。
    燕燕听到“可惜”二字,不由一怔,“可惜”是什么意思?难道爹想把韩德让配与姐姐?难道在爹眼中就没有燕燕?想到这里,燕燕不由得酸溜溜地道:“爹,可惜什么?难道您是想把大姐配与德让哥哥不成?”
    萧思温看着燕燕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以他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让这小女儿现在就套出她想要的话来,所以不但不答,反而摆了摆手,令她出去。
    燕燕一肚子疑问、满腔的不服气,但却不敢违拗父亲,只得悻悻出去了。看着燕燕不服气地出去,萧思温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软,终于露出了一丝宽容的笑意。他这一支,已经多年未出皇后了,如果胡辇或者乌骨里能够接近这目标,那么……或许燕燕还可以有点自由择婿的机会,韩德让这小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想着燕燕与韩德让幽州来回千里同行,想着韩德让去行宫救燕燕的情景,萧思温陷入了沉思。燕燕性子天真跳脱,韩德让虽然年纪略大,但有个镇得住护得住她的人,也好。他刚才故意试探,就是要看看燕燕作何反应罢了。唉,如今也只有这个小女儿,还依旧如往日般天真无邪啊。
    想到这里,萧思温微抚下颌,稍觉欣慰。
    燕燕气冲冲地离开萧思温的书房,满腹委屈想找人说,一时间无处可去,走到乌骨里的院落外,就听到乌骨里在里面大吼大叫,又哭又闹,她不敢进去,只在门外呆呆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乌骨里在呜呜咽咽地哭着,侍女们依次走出来,只留了两名在外头守着,其余人都散了。
    燕燕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此时乌骨里已经哭得累了,一脸漠然地抱膝坐在榻上,见燕燕来了,也不理她,只顾自己坐着不动。
    燕燕爬上榻,坐到乌骨里身边,垂着头,叹了口气。
    乌骨里本以为她是来劝说自己的,早已经打定主意,任她说什么也不理会。可是见着她上来不言不语,自己叹气,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你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
    燕燕带着哭腔问她:“二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乌骨里火气又起,喝道:“谁不要你们了?难道我连喜欢一个男人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你们凭什么阻止我?”
    燕燕怔怔地看着乌骨里,问:“喜隐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
    乌骨里心里又酸又甜,抹了一下眼泪道:“喜隐哪里都好,哪里都好,你这小孩子懂什么!”
    燕燕咬了咬下唇:“他比爹爹和大姐还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
    乌骨里拿手指在她额头一戳,怒道:“你这小傻瓜,这能比吗?”
    燕燕不愤欲反驳,却听得乌骨里幽幽地叹道:“我们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永远留在这家里。这一嫁出去,就是一生一世,我的后半生凭什么要由你们决定?自己煮的奶茶自己喝着香,别人怎么知道我要加几勺盐?我自己决定要嫁的人,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无怨无悔。别人给我挑的人,就算再好,我也不稀罕。”
    燕燕听了,正中自己心事,不由点头,原来对乌骨里的抱怨不解,此刻都变成了认同:“是,我也是这么觉得。”
    乌骨里看了看燕燕,一句“你也有心上人了”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心念一动,没好气地说:“你别告诉我又是韩德让。”
    燕燕不悦地说:“自然是他,除了他还有谁?”
    乌骨里忽然一阵羡慕,摸摸燕燕的头,叹道:“韩德让——也好,难得你喜欢就好。只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吗?”
    燕燕脸一红,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他、他也喜欢我……”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但却充满了甜蜜,乌骨里自己经历过,自然是听得出来的。她诧异地看了燕燕一眼,记得当日去喜隐府前,燕燕说到韩德让的时候,还不是这种神情和语气的。
    “看来,这段时间,你和他感情进展不小。”乌骨里道。
    燕燕点点头:“是,为了追回罨撒葛的密函,我和他一起到幽州去,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事情,于是……”
    乌骨里轻轻一叹,摸摸燕燕的额头:“多好,你我都有了意中人,就算是爹爹不同意,那又如何?爹爹总是疼我们的,只要我们坚持住,爹爹最后也一定会接受我们所选择的男人。”
    “真的?”燕燕眼睛一亮。
    “真的。”乌骨里点头,然而她的内心并不像她自己承诺的那样有把握。不管怎么样,如果燕燕和她一样都喜欢上一个不被家族看好的男人,总比她一个人反抗来得好吧。不知怎么地,从小到大,乌骨里总觉得,爹爹迁就燕燕的任性,多过迁就她的。
    看着燕燕欢喜的样子,乌骨里忽然一阵内疚。她不禁问:“燕燕,你是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嫁给韩德让,将来你的孩子就是汉臣,进不了皇权中心。而我,或者大姐,却有一天可能当上皇后。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将来,我怕你会后悔。”
    燕燕摇头:“我不会后悔的,二姐,就像你说的,我自己决定要嫁的人,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无怨无悔。别人给我挑的人,就算再好,我也不稀罕!”
    乌骨里“嗯”了一声,点点头:“是啊,我们自己决定的事,做了就不会后悔。”
    燕燕却忽然问:“二姐,你刚才说,你有可能当上皇后,喜隐想当皇帝吗?”
    乌骨里神情不变,淡淡地说:“那是自然,喜隐如今是他这一房的代表了,横帐三房的人,都有机会当皇帝。”
    燕燕忽然问:“二姐,如果喜隐没机会当皇帝,你还会喜欢他吗?还会这么宁可死都要嫁给他吗?”
    乌骨里沉默良久,沉默到燕燕几乎要发问了,她才长长地嘘了口气说:“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燕燕诧异了。
    乌骨里却是表情复杂地看着燕燕,之前她也是以为,自己和喜隐的感情已经深到生死共许,可是她刚才听到燕燕的质问时,忽然有一种感觉,她想,换了是她,站在燕燕的位置上,会做燕燕这样的选择吗?
    不,她不会的。在经历了被囚禁的日子以后,她尤其不甘心。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了权力的重要,她要帮助喜隐登上皇位。她不要自己经历过的事,将来再经历一次,或者是她的子孙再经历一次。
    看着燕燕的神情,乌骨里长叹一声:“燕燕,你不懂的。”
    燕燕看着乌骨里,却说:“二姐,我懂的。”
    “你懂什么?”乌骨里扭过头,不再看她的眼睛。
    燕燕低头,想了一想,说:“这一次,我从上京到幽州,再从幽州到上京,遇到了许多事情。二姐,我懂你的意思。”
    后族的姑娘,自出生起,就与皇位有着或远或近的关系。小时候,皇位更替是她们茶余饭后挂在嘴边的话题;长大了,最接近皇位的那些人,都有可能是她们曾经的玩伴和朋友。乌骨里从小就有出人头地的愿望,而这种愿望,甚至连胡辇也没有察觉,而燕燕却是知道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他能当上皇帝?”燕燕问。
    乌骨里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罨撒葛这么可恶,爹爹是不会支持他的。”说到这里,脸色忽然一变,“或许,爹爹会去支持只没?”
    明扆多病,人皇王这一系的嫡子,还有只没。只是,只没不得契丹旧族支持,他凭什么与喜隐争?
    然而,乌骨里却想到了一事。她上上下下看着燕燕,看得燕燕汗毛直竖的时候,忽然说:“燕燕,我告诉你,你若是喜欢了韩德让,就不要贪图只没的皇后之位。”
    燕燕又羞又气,跳了起来:“谁会喜欢只没啊?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
    见燕燕跑了出去,乌骨里喃喃地道:“对,必须要防着只没,若是他向燕燕求婚,难保爹爹不会动心。得告诉喜隐,不能让只没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