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五禽戏之后，李天涯喊住邓秀岩：“秀岩，中午上家去吃饭，今天我们几个老家伙热闹热闹，你来凑个人气。记住，不能够再买东西，不然，我还会像上次一样，安排你师娘给你送寝室里！”
    邓秀岩赶到李教授家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和李天涯关系不错的教授在了，正围着经方的教授夏经纬，看他写的小篆。
    王三山评点：“老夏的小篆有气象，融进隶书的逆入平出，轻松流畅。”
    另一位教邓秀岩《伤寒杂病论》的大家，于得水教授插嘴：“通州的一支绿萝的小篆写得不错，赶明老夏可以交流交流，这个一支绿萝我觉得可以称李斯之后的千年一人！”
    李天涯凝眉了一下：“这个一支绿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邓秀岩知道一点：“额，这个一支绿萝我还真见过，去年不是搞了个笔会吗，咱们学校安排的学生代表就是我，当时笔会上，一支绿萝的篆书确确实实很招人看，我还专门向她请教过小篆‘邓’的写法。据说当场一支绿萝的作品就卖了将近50万，还不包括预定！”
    看到李天涯书案上的一本书法杂志，于得水激动了：“这个一支绿萝，我看快赶上邓石如了。你看看，这里有她临的邓石如的帖，几乎是精气神俱佳。”
    夏经纬是新安医派的传人，之所以爱上小篆，就是起源于对半个老乡徽派大家邓石如的崇敬。“赶上邓石如，哪可能？人家刘墉称：‘千数百年无此作矣。’曹文埴说：‘此江南高士邓先生也，其四体书皆为国朝第一’。最称赞的还是包世臣说：神品第一。一支绿萝写得好不错，我觉得离邓石如还是有距离的。”
    李天涯看了一眼邓秀岩，说：“这个书法家邓石如是江淮人，而且姓邓，字又写得那么好，和邓秀岩是不是一个邓家？”
    王三山和几个教授一推断，有可能，太有可能了！都一起看向邓秀岩。
    “邓秀岩，你们家和邓石如是不是一个邓家？”王三山也很好奇。
    “王教授，你是说怀宁邓石如吧，我们不是一个邓家，我们离怀宁差不多有800里，好远的，不过，邓石如之所以出名，却是和我们老家另一个大书法家有渊源。”
    “额，说说。”感兴趣。
    “邓石如的老师吗？”这个猜的还很靠谱！
    “可以说是吧，我们老家的大书法家叫梁巘，深受乾隆皇帝的喜爱，被特批为进士出身，授巴东知县。”邓秀岩的小学就是在梁巘的故居旁。
    “听说过这个梁巘，还真不知是你们博城县的，我以为是那个淮南壽县的，我在淮南壽县看过他的碑帖，确实是一代大家。”于得水点点头。
    “邓石如仰慕梁巘，可是没人引荐。就在梁巘任职的循礼书院门前摆摊刻章，希望得到梁巘的赏识。果然没有太长时间，梁巘就发现了邓石如。”邓秀岩讲故事一样，教授们听得津津有味。
    “梁巘惊为奇才，见面一谈就是一整天，为邓石如指点迷津。梁巘觉得邓石如的路子不适合自己传授，就送衣物、盘费，写信给金陵好友梅釴，让邓石如去梅家学习、深造。”
    “梅家藏书颇丰、碑刻特多；邓石如在梅釴家求学，七年间他读书破万卷，从秦篆到汉隶字字精心研练，最终成了“上掩千古，下启百代”的大书法家，一代宗师。邓石如对梁巘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这段佳话，邓秀岩的爸爸是津津乐道的。
    “哎呦，这邓秀岩讲得真好啊。”手捧一束鲜花的郝佳进屋，看着几个老头听得入迷。
    “郝老师，您也来了！”邓秀岩连忙打招呼。
    “来来，郝佳，正式给你介绍，这个邓秀岩，我准备收为关门弟子的。”看着其他教授一脸疑惑，李天涯连忙把郝佳介绍给几个教授：“郝佳，中医院心血管科的大夫，我的学生，现在是邓秀岩的实习老师。”
    “我说王老头咋这么好，一大早巴巴地就叫我过来吃饭，原来是大有预谋的啊！这是典型的护犊子，邓秀岩，你老师太偏你了，我有点看不顺眼了。”王三山其实在点给邓秀岩，这是李天涯专门安排几个老头捧场，让郝佳重视邓秀岩的。
    “偏向邓秀岩就对了，这孩子确实是难得的好材料，我们江淮啊就是人杰地灵！”夏经纬当仁不让地夸起来，谁让邓秀岩是江淮人！要不是邓家对温病情有独钟，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天涯收了邓秀岩，作为新安派大家，夏经纬很想把邓秀岩拉到门下的。
    郝佳对邓秀岩本身就充满欣赏，这一番老头的对话，简直让她震惊，要知道这几位的分量，那可都是国医大家，看邓秀岩心中就更加满意了。
    酒菜摆好，几个老头非得要郝佳做主席，郝佳哪敢，看着恩师李天涯的岁数最长，就说：“咱们让李教授做主席！”
    王三山笑着说：“老不死的，你就别拿架子了。两个都是你的学生，我们都是来捧场的。”
    不过，酒一上来，虽说郝佳不喝酒，但是，这几个第一个就敬郝佳，这酒怎么也挡不住，那可都是父辈！
    郝佳看这不是事，一个个回敬——心有余力不足，倒了一个满杯，满脸通红：“各位老师，我表个态，秀岩确实是一个难得好材料，我一定带好他，不辜负各位老师的殷切希望！”
    邓秀岩连忙站起来：“郝老师，谢谢你对我的厚爱，咱们一起敬酒。”
    王三山一听，高兴了：“邓秀岩管郝佳叫老师，管老不死的也叫老师，那就是老不死的和郝佳是一辈的，郝佳又管咱们叫老师，说明什么——说明老不死的，比咱们低一辈儿！”前几天被老不死的占了个便宜，今天总算找补回来了。
    郝佳脸更红了：“秀岩，以后别叫老师了，就叫我师姐！”
    李天涯抬抬手，让郝佳坐下，“郝佳，不要听王老头的，这人蔫坏，我前几天买了个新茶杯啊，愣往里面放老鼠屎！”
    “老不死的，那是夜明砂可好，就是看你这一段眼睛干涩，我专门买了猪胆煮的！”王三山叫屈。
    “那你也不能放茶杯里啊，你给他弄个碗盛起来也比茶杯强！”李天涯的夫人，黄婉教授哭笑不得。
    “都是老不死的气的，说我比他低两辈儿！”
    “谢谢王老头，知道你为我好，我当时就喝出来了！”李天涯看夫人在，怕王三山信口雌黄，回头再开起荤段子，“不过郝佳，邓秀岩该称你老师，就得称老师，为啥？就是我看好秀岩将来一定成大家，那所有被邓秀岩成为老师的人，将来都可以是一笔骄傲的资本，叫师姐，就差好多了！”
    黄婉教授，倒了两杯柠檬汁，“郝佳，给阿姨喝一个，好好带好这个徒弟，别辜负你李老师的一片苦心。”
    吃完饭，几个老头纷坐沙发聊起来最近的病案，尤其是一些经方的用法。
    “秀岩，我刚刚说的那个小柴胡汤，你听到了吧，说说你爸爸都是怎么用的？”于得水知道邓秀岩的爸爸接过邓家衣钵，主攻肝病。
    小柴胡汤，中医方剂名。为和解剂，具有和解少阳之功效。主治伤寒少阳病证。临床常用于治疗感冒、流行性感冒、疟疾、慢性肝炎、肝硬化、急慢性胆囊炎、胆结石、急性胰腺炎、胸膜炎、中耳炎等属胆胃不和者。
    邓秀岩就先讲爷爷怎么用，爸爸是怎么改良的，还加了自己的一点感悟。
    几个老头交流一下，均有所得。
    李天涯望了望邓秀岩，起身把郝佳带到了书房。
    “郝佳，邓秀岩你是怎么打算的？”李天涯一脸殷切希望。
    “额，我打算——”郝佳卡壳了，这有什么好打算的，就按照正常的实习路子走呗，大不了比其他学生多交流一些，多谈谈心得体会。
    “郝佳，你感觉出来这个邓秀岩是邓家作为传人培养的吗？”李天涯循循善诱。
    “是，确实有感觉。这个邓秀岩的水平很高，中医药大学的这些孩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一个本身就聪明，一个就是家学渊源，另外，格外爱思考，这几天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我只是一点，他马上就可以形成思维。这个方面说句实话，我自愧不如。”面对自己的恩师，郝佳不觉得难为情。
    “每个草药的说明文字平均要1000个字，最常用的800味的说明就是80万字。每个药方说明文字也达到1000字，最基本的500个药方烂熟于胸。还要最少懂200个症候，每个症候最起码又是2000字以上，合起来最少就是170万字。还得会综合运用。”对于现在学生到高中毕业后才接触中医，李天涯感到中医发展的压力很大。
    “也就是说，一个初出茅庐的中医，要掌握将近170多万字的内容，至少要经历过上百个病人，才能对中医有较深刻的掌握。所以，一般的本科生严格意义说是不能够临床或者坐诊的。”这个是非常严肃的事实。
    “是的，医院一直也是这样考虑的。”郝佳还是很赞同医院的要求的。
    “但是邓秀岩不一样，他小时候就跟着大人看病，见习的次数足够量了。他爸爸也不是普通的医生，我刚刚听邓秀岩介绍他爸爸用小柴胡汤，绝对也是一个大医家的风范，最起码能赶上你们中医院普通医生的水平。”意思是，邓秀岩爸爸医学水平不低于你郝佳。
    “而且，长期的家庭熏陶，他对于中药的掌握完全是大家的水平。我说，你考虑，放手让秀岩坐诊临床，你在后面把关。”李天涯说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意见。
    “咱们没有这样的先例啊。”郝佳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也是一动，第一天邓秀岩给那个抑郁症老头诊脉的情景，郝佳记忆深刻。
    “你担心医院有想法，是不是？”李天涯从医一生，对医院的事，门清。
    郝佳点点头。中医的实习生，是从来没有到前台坐诊的，能叫抄方子打个下手，都是很不错的了。这样做，有点离经叛道了。
    “知道邓秀岩怎么安排到你手下的吗？”
    郝佳真不知道，摇摇头。
    “是李大伦校长，亲自去找的你们院长！”李天涯也是很感动，校长真是个爱才的好校长！
    “恩，您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咱爷俩就合力捧出一个大医家出来。”认真考虑了一下，郝佳下了决心，“老师，明后两天，我给他引导引导，正好星期三是我的门诊，让他坐诊！”
    “对了。对于邓秀岩这样的就得特殊，教育不同的人才，就得有不同的教育方法。”
    周一早上，金教授老早就到了操场。
    邓秀岩到的时候，金教授正和早到的女生们攀谈，估计是在落实他说的“凝聚力和扩张性”吧。一脸的笑容。
    “邓秀岩过来，这个小孙丽娜不错，她说她最喜欢五禽戏了，每天都来，你注意到了吗？”金教授一脸兴奋。
    “孙丽娜不错，我知道的。”邓秀岩不敢直视孙丽娜那一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有点挠人。
    “额，还有这个马晓华，也很不错，听说已经来了两个学期了，能坚持下来真不错。”
    一身肥硕的马晓华，邓秀岩太有印象了。五禽戏她是最铁的，风雨雪霜无阻。邓秀岩不能够对她一笑，一笑最起码要在食堂等邓秀岩三天，非得邓秀岩去买饭，她才施施然加入买饭队伍。
    “马晓华确实是练得不错。”邓秀岩忍住自己不动表情。
    马晓华依然伸出两个肉肉的手指比划着：“真的吗？我太幸福了！”
    “凝聚力和扩张性，我给你分析过，最关键是要落实在具体的人身上。像孙丽娜和——”金教授瞅了一眼马晓华，咽了一口唾沫，“额，还有马晓华，这样的真心热爱五禽戏的同学，你要动员起来。”
    “恩，主要是事情有点多，今天学生会还有点事，中午实习之后就得抓紧时间回来安排，下午实习结束，又得去补习班。”邓秀岩几乎日程天天满，读书都是抽空。
    “五禽戏意义很大，不仅传承祖先的文化遗产，，还可以在你上学的时候就可以攒下一笔钱，让你早日成名。”关切之情真是令人心动。
    邓秀岩脆弱的内心，马上被老金的热情烤化了！
    “可是，我一天就24小时啊！”饶了我吧！
    看见李天涯和王三山来了，邓秀岩连忙打招呼，三大教授一阵寒暄，邓秀岩转身就逃，有点怕老金了。
    星期二下午，郝佳一脸郑重地同邓秀岩谈话：“秀岩，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中医人才。咱们老师李教授上周给我谈话，希望给你一个别人得不到的机会。就是再来病人，你先诊脉给病人分析病情，开方，我来把关。”
    坐诊，邓秀岩一滞。“这不行吧！”脑子里一点概念都没有。
    郝佳鼓励地看着邓秀岩：“那一天，我没在，你不是诊的很好吗？”
    “可是，从来没有实习生坐诊，万一有什么差错，可就太影响您了，而且也会对病人造成终身损害吗。”邓秀岩真有点担心自己万一出差错。
    “秀岩，不要担心，你的诊断不准不是还有我吗，再说你早晚要直面病人。你的水平很高，缺的就是实践。”
    “那我做错了，或者诊断开方子有差错，您一定要认真仔细给我纠正过来啊。”邓秀岩开始挑战自己的内心承受力。
    “这就对啦！”郝佳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对病人非常负责的医生，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的，之所以敢放给你，就是因为，你不仅有厚实的知识，从小就培养的医生素养，更重要的是你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敬重！我相信你。”郝佳说得很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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