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这小子不会玩真的吧。
我急忙下床扑到窗边,还好,被子被挂在了宿舍外面的空调外机上。因为略带强迫症的我不放过宿舍的每一个角落,所以住进来时连那边我都清理过了。
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否则今夜我就没被子可盖了。
阿凉见我要把被子拿回来,索性用力把窗子一推。幸好我躲得快,否则手就要被它夹到了。
“阿凉!”我愤怒地大喊,“你有病啊?”
“是啊,我是有病。但是雅博,你的妄想症,比我更严重啊~”阿凉调侃地说。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墙边。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我赶紧打开窗户,把摇摇欲坠的被子取了回来。
借着月光,阿凉很快又扑了上来。我无心恋战,索性用被子忽地一甩,倒也绊了他个大跟头。
“雅博,行啊你。”阿凉恶狠狠地说,“现在都学会反抗了?皮痒了是吧?”
我把被子裹在身上,犹如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看着他狰狞的面孔,我缓缓说道:“不是我要反抗你,而是你,本来就不应该这样做。”
“你以为你是谁?”阿凉嗤了一声,又是那种最让我痛恨的轻蔑的语气,“你现在所受到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别以为多读了两本书,多写了几篇文章你就能发生质的变化。告诉你,没用!你很想反抗命运是吗?你对生活感到不公是吗?可是很遗憾啊,你根本就没用资格去改变它啊!”说完,他便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阿凉的这番话,我已不知道听过多少遍,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场合,在这样美好却又让我一肚子火气的月夜,我又一次听到了他这套因为我们的物质经济条件不同,而身份地位不同的理论,这使得我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简直快要把我整个人都要灼伤。
可是细想想,是啊,他说得没错。
我,除了我比常人丰沛得多的情感之外,
一无所有。
而阿凉,他有优秀的交际能力,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应,他还有一帮呼风唤雨的兄弟,一帮愿意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他不开心了,就可以随便打人。他看谁不顺眼了,只要他说一句,那周围的人看那个人都会不顺眼。
可他想打人的标准,是什么?
只不过是出于他的主观评判,仅此而已。
所以是啊,他说得没错。
我不知道阿凉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处于他那样的地位,我是否也会比现在更嚣张跋扈一些呢?我不知道,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可以确定的那一点就是,过多的生活阅历,确实容易令人膨胀。
不过这个膨胀,对不同的人而言,就有不同的效果了。我自诩也算是遇见过许多光怪陆离的事情的人,于情于理,我也会膨胀,但我膨胀的不是欲望,而是容忍。我可以比常人忍受数倍的心灵上的折磨,即使再怎么痛苦,只要一想想还有那么多人在背后支持着我,所谓的难关还有什么理由需要为此而发愁呢?但是对阿凉来说,他膨胀的,或许就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征服欲吧。
所以呢?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在我最应该去享受生活的时刻,让我要面对阿凉,面对穆杰,面对蓝茂,面对那些与我的世界完全没有重合点的人?
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渐渐爆发开来。是的,我就是这样,别说他们看我不爽,我看他们更不爽!
我扑向阿凉,直接把他扑倒在了床上。我压在他身上,用力地锤打着他,一拳一拳,每一拳都是我在发泄。多希望啊,我多希望可以把阿凉打得鼻青脸肿,把阿凉打得以后再也不敢来与我纠缠。
阿凉很快反应过来,他用双腿死死夹住我的身体,然后一个翻身,这回就轮到我被他压倒在身下了。
原来我即使这样激进的拳头,对他而言,也完全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吗……
我跟他的差距……居然这么大吗……
但我没有时间懊悔了,一想到那个人正压在我身上,我就觉得无比恶心。
我用力地把他往墙上顶,这样可以很好地封锁住他的行动。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至少可以拖延一会儿时间,我的体力也能多恢复一点。仗着个子比他大,我可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阿凉即使被我顶着,也没有放松。他稍稍积蓄了一下力量,就用肘部猛击着我的肚子。
简直像个棒槌!
我吃不起痛,捆住他的手一松,然后我就直接被他踹到了地上。
阿凉乘胜追击,他又往下一跳,骑在了我的身上。
眼看他的拳头又要砸过来,我也顾不上什么了,就地一滚,扯过一边的被子往他身上一扔,把他束缚在了里面。趁着他还没有挣脱开来,我光着脚冲出了宿舍。
宿舍走廊是平静过了头的天堂。才十一点刚过,正是大家的夜间茶话会开得火热的时刻。但此刻走廊如此的静谧,反而衬托出宿舍里的诡谲。
我趴在走廊的窗沿,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几个阿凉打过的几个部位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我的眼眶噤满了泪水,坠落也就只在一瞬之间。
但我不想哭,即使我这样懦弱。
因为我也不想为了不值得的人而哭。
我在门外徘徊着,阿凉始终都没有再追出来。
夜深了,寒意从地面渐渐传达到我的脚,又涌上了我的全身。这种刺骨的寒意,不仅仅冻得我浑身直打哆嗦,更多的,则是让我的心,凉彻透骨。
我好想去敲敲胡子他们宿舍的门,好想和胡子挤一个被窝,好想让他的体温,温暖快要失去所有力量的我……
我站在那扇门外,就在一门之隔的里面,我可以清晰地听见胡子在和郝萌大谈nba新赛季的球员分布。我伏在门上,尽力地让自己不发出声响。可我的眼泪,却沿着木质门的树痕,失控地滑落了。
因为我听见了他的声音。“雅博,来啊!”他热情地跟我打着招呼。
我喜不自禁地跑过去,他站在阳光下,短短的头发和浓浓的眉毛显得他充满了阳刚之气。我看了他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因为他太美好了,美好地不容许我对他有丝毫的玷污。我甚至有这样一种怪怪的感觉,我对他的目光,有着不纯粹的因子,换言之,我是在玷污他。
但是,太过美好的东西,反而更加脆弱。因为在完美主义者眼中,他们只看得见美好,一旦有一点点裂痕,哪怕是再名贵的东西,都一下子和一堆垃圾没有区别。
可是我不是完美主义者,我只是一个懦弱的,渴望别人帮助的人。
但放眼望去,这样美好的场景,归根结底也就仅仅是梦境大发慈悲,赐予我的洗礼吗?
因为他的笑脸,和缤纷的桃花雨一起,涣散在了阴雨连绵的春季。我哭喊着,奔跑着,当想要再去触及它的千万分之一时,才发现浩瀚的星河,已成了我们之间的天堑。
我抚摸着那扇木质的门,好像这样,就可以触摸到他在不远处的身体,触摸到他热忱慷慨的心。
唉。
去水房简单冲了下脚,看着那湿漉漉的一个个脚印,我不禁有些失落。我的存在,可以被这些脚印证明着,但在它们被蒸发之后,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遗憾,一种将我与他人隔绝开来的孤单。仿佛我生来就这样多愁善感,自命不凡,却终究离不开一个情字。如此想来,我的情感反倒是成了阻碍我腾飞的枷锁。它张开了双翅,伸出了手,牢牢地抓着我,它要把我迎接到凄凉的国度中去。那里没有人,只有悲伤和眼泪。
每天醒来,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以泪洗面。在这之后,又被黑暗的绳子绑了起来,被蘸水的辫子用力地抽打,即使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哼,哼哼。
我还真是……矫情啊。
回到自己的宿舍,大门紧闭。我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直接推门进去比较合适——反正他们也没睡。
离门最近的穆杰发现我回来了,怪叫一声。我没理他,直接朝我的床走过去,但走得极为小心,生怕又中了阿凉的陷阱。
不过还好,这次倒没有遇见什么陷阱。我用手在床铺上轻轻一抚,还是感觉不到被子的存在。
“还给我。”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我可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哭了。
“还给你什么?”阿凉斜睨着我。月光下的阿凉如一匹将要猎食的独狼,高贵,却又肮脏。
高贵如他,高贵的血统,高贵的地位。
肮脏如他,肮脏的行为,肮脏的面目。
“把被子还给我。”我一字一句地说。
忽然,蓝茂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声地叫喊起来:“大家快看!雅博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