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风起飘萍
“明儿,替为父摸磨,待吾誉写下来再聊其他琐事。”张父兴致高昂,迫不及待要把张浩明剽窃的诗句书写出来,看那情形是要它当做传家宝般传承下去。
张浩明内心非常崩溃,可是面上却若无其事。边摸磨边想,既然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就没有清朝辫子什么事情,既然没有清朝,那么郑燮或许也就……
张父的草书龙飞凤舞,线条流畅飞泻,墨色饱满,内涵丰富,给人以沉稳、含蓄、古拙的感觉,这也跟他的性格有关。张父性格内向,为人稳重,讲究实际,所谓字如其人,就是这种道理。
张浩明自己的书法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色,可是来到这个时代达到十年之久,耳濡目染之下,这个对字画的鉴赏水平也不差。
“好字,父亲的草书力透纸背,苍劲有力。看来您老人家的书法又精进甚多,可喜可贺啊!”张浩明一记不着痕迹的马屁拍上,果然换来老父心怀大慰,笑意盈盈。
“你的字还要继续努力,殿试钦点状元,对字体要求很高。但你也不要气馁,毕竟还年轻,还有时间打磨。”张父把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轻微扇扇明显没干的字,口里却说着毫不相关的话题。
张浩明不敢接话,心想您老可真看得起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这个几百万挑一的机会比彩票中奖还难啊!
还好张父没有继续往这个话题谈下去,他自己也是读书人,明白成为状元的艰难性。这个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自家儿子能够中个进士就心满意足,从本质上讲,进士和状元是没有区别的,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而已。
“来,继续你的上策。”张父语气淡淡的说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魏阉……”张浩明重新收拾情绪,顺口就是一句清末林则徐的名言。
“等等,把这首新作先完整的给为父念叨念叨。”刚一开口,张父大手一挥便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脸上的露出震撼的表情。
看来原来对长子的重视还是不够,自己的映象当中总认为他是一个孩子,平常的一些惊人之语不过是这孩子灵动一些。可是今晚至少在才学方面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观感,这不是灵动或者聪颖就可以说明问题,多少饱学之士究其一生努力钻研都提炼不出如此精辟诗句。这是,这是天佑张家,张家之福哇!
其实刚念出这句诗词时张浩明就开始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果不其然,话还没说完,张父便开始寻根问底。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是孩儿看到魏阉团体肆虐天下有感而发,却是没有整首诗句,望父亲见谅!”并不是张浩明良心发现,不敢再次剽窃。主要是他觉得其他的诗词配不上这两句,况且意境也不对。
“唔。”这是正理,张父深深明白其中的道理。自己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确没有什么语句可以把它完整续写,表达出那种意境。没有过多纠结,张父照例把这两句诗词誉写出来,叫张浩明继续上策。
可怜我们的张大公子欲哭无泪,不带这样的,三番五次打断人家酝酿好的节奏情绪,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理。可是人家是老大,就这么任性,你能奈他何?
张大公子收拾自己愤懑的心情,认清事实并且接受现实。他是不敢再引用什么名人警句之类的增强说服力了,而是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把上策用朴素的语言合盘拖出。
“父亲,孩儿觉得风险与收益成正比。除非魏阉造反夺取大明江山,不然他这种做法必然不会长久。孩儿的上策是父亲尽量拖延时间,适当的时候给予反击,历数魏阉各种罪行,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奋起反之。如若成功,父亲大人必将高升且留名青史,与黎民社稷善莫大焉。”张浩明是故意把反击讲得含含糊糊,目的是试探老父心意。
平地一声惊雷,张松夏面如沉水一言不发,只是非常严肃的盯着儿子青涩的脸庞,心里却是在翻滚。他久经宦海几十年,见识过的阴谋诡计不知凡几,如何不能明白儿子的未尽之意。他只是想不通,这番话怎么可能出自一个未满弱冠少年之口,而这个少年还是自己的儿子。
张浩明在老父威严的目视下,非常坦然,没有任何不适,仿佛刚才讲话并不是他一般。只是心里却在苦笑不已,纵使亲如父子,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完全宣之于口。自己知道,选择上策才能利益最大化,才能给张父本人及张氏家族带来无尽的荣耀,并且基本没有什么风险。
可是自己如何能够跟父亲言明,风华正茂才23岁的天启帝今年八月就要魂归天国?权势如日中天的魏忠贤十一月处就要被崇祯逼死,在直隶河间府阜城县自缢而亡?魏阉的党羽被崇祯一扫而空?同样今年的冬天,崇祯下诏“天下所建魏忠贤逆祠,悉行拆毁变价。”?没法讲啊,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啊!
没错,自己是知道今后历史的走向,可是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言明,这天下又可向何人可言。说到底,都是自己力有未逮。老话说得好,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父母父母会老;还是靠自己最好。是时候要有所准备,不然今后有心无力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明儿,今后休在他人面前言及此事,切记!为父知道你素有大志,又恰是少年意气风发之时,终有一天,你会独自展翅飞翔。只是希望你今后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多替家族着想。”半晌,张父打破寂静,语重心长的对张浩明说道。
知子莫若父,张父虽然因为长子浩明原来年纪尚为幼小的缘故有所忽略,可是今晚儿子一席话的见解及展现出来的才学,再结合平常他的所言所行,张父想了好多。
能写出如此铮铮铁骨的诗句,能从八岁的幼童坚持锻炼身体十年如一日,以张父为官多年的眼光如何不能明白长子想要有一番抱负的心思。作为父亲,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骏马骑得,高官做得,风风光光出人头地能有番作为。可是这孩子透露出来的志向太大,竟然想推翻阉党,这就是张父担忧的地方。
作为读书人,有谁不痛恨阉党。作为官员,有谁不明白宦官专权对大明朝的危害。可问题是,目前圣恩正浓的魏阉又有谁可以推翻得了。又不是没有人尝试过,看看有多人丧命于阉党之手,便明白他们的强大。
“是,父亲。孩儿今后做事一定权衡利弊,保护好张氏家族。”这也是张浩明的愿望。如果连家人都护不周全,他不觉得其他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他的思想境界还没有崇高到连家人都不要。
“你能如此想,为父心喜之。”张父微蹙双眉,斟酌接下来的话。孩子需要鼓励,而不是压制。为官多年,见识广修养足,更重要的他并不是迂腐之人。
“也罢,老夫就聊发少年狂,陪你疯一次。就依我儿的中策之言,为建宁府百姓的福祉和魏阉党羽斗一斗。明儿,你看如何?”张父想了许久,还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做事不知分寸,如果有什么不当言论或举动落到魏阉党羽手里难以收拾。索性自己出马,来得更为稳妥。
其实如果不是张浩明的上策吓坏张父,他的计策和张浩明的下策一模一样。那就是置之不理,谁爱闹闹去,不阻挡别人的向上之心。
可这孩子分析得不错,似乎中策确实进可攻退可守,且徐徐观之。至于上策更进一步或者留名青史,张父是连想都没有想。他是一个务实之人,向这样的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是连想都不想,更何况其中蕴含的凶险。按他的说法,平生唯有喜欢诗词歌赋和清酒一杯,人生足矣!至于浊酒嘛,那他则是敬谢不敏。
“父亲英明,孩儿赞同。”张浩明没有强求张父接受他的上策,只是行了一礼表示赞成。
就像知子莫若父,同理,张浩明对父亲也知之甚深。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感受,以父亲一贯保守稳健的心态,估计父亲一定会选择下策,其实在他听中策和上策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明他早有决断。即使父亲这样选择,虽然说没有风险,可是毕竟阻挡了别人阿谀向上之心,肯定会遭受一些来自官场同僚或者下属的怨恨,说不定还有上级的压力。官场从来就不是一方净土,何况明末。
也罢,就像父亲想选择替儿子遮风挡雨,自已何尝不是想连累家人。老父如果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思,估计立马就得吓晕过去,一辈子忠君爱国的思想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那就让自己默默的筹谋规划,直到走出一条明朗的道路。虽然这条路注定艰难无比,注定孤独难以与他人倾诉,可是再难,自己也必须独自走下去,直到成功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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