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心载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陆飞在官场这些天是没少遭那些文人士大夫的白眼和冷落,连上下值时偶遇几个书生模样的学子都对他不屑一顾,大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陆飞就是这个墨。
倍受冷落的陆飞索性就连殿前司都懒得去了,便打算去军营中走走,刚到军营门口,那可是人山人海,连隔壁右厢的军卒都跑过来围观,一个个看陆飞的眼神就如同今天粉丝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似的。
陆飞倒是诧异,一番交谈才知道,感情军中的将士对什么三纲五常之类的东西压根就不在乎,甚至以一个无名小卒占有昔日的主子为莫大的光荣,要玩就玩娘娘,玩的就是心跳,而且这还不是主要的,自从有谣言说陆飞是李唐十三卫时,很多兵士对他简直奉若神明,和文人士大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有识英雄敬英雄之感,如同读书人之崇拜孔子,如同习武人崇拜好汉,大头兵当然就崇拜能成为兵中佼佼者了,而唐宫卫队早在数十年前就名动天下,这东西是没有国界之分。
一时陆飞受宠若惊,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注定自己这辈子是不能走官场路线,还是老老实实按既定计划走吧。
意料之外得到将士们上下这么一致的认同,连一旁的寇准都不相信自己的眼晴,尽管他知道这是好事,但还是有些不和伍的嘟囔着嘴走了,去他那小院和如月姑娘论论这世人都怎么了,怎么都不顾纲常伦理了,哦,***昔日主母在这些大兵眼里倒成了英雄,啊呸!
其实寇准是高兴,只是他也是深受儒家学说熏陶的读书了,心里这道坎他还没有跃过去,但也许他压根就没打算跃过去,不能接受不代表不能妥协,只要陆飞还有凝聚力别的一切都是虚的。
陆飞从层层顶礼膜拜的注目礼前走过,他也好像有些怀疑人生了,咋回事呢?到底哪种做法才能代表积极的普世价值观,等他一直走到营房门口听着将士们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他终于顿悟了,啊呸!什么普世价值观,压根就不存在,适合、迎合个人利益或情绪的才是真正的普世价值观,从来就没有一定的标准。
就如同有钱人鄙视穷人不求上进,穷人鄙视有钱人为富不仁;读书人鄙视武夫粗暴,武夫鄙视读书人酸腐;妓|女鄙视良妇假正经,良妇鄙视妓女放|荡;成功者鄙视失败者无能,失败者鄙视成功者奸诈;嫁给穷人的鄙视嫁入豪门为贪慕虚荣,嫁入豪门的鄙视嫁给穷人的没眼光;一种定论,各自表述。
陆飞这时候好想大喊一声:老子就娶我的国后了,爱咋咋的。
营房外群情激动,大家今天的操练都比平时卖力,很多人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陆飞的名气在无形中给了这些人莫大的动力,尽管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时的,但足够了,现场的气氛足以带动所有人的情绪。
营房里,陆飞没有让所有的左厢将领都来,军中的将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那些容易煽动的士兵,他们之中很多人也是知书识理,只有个别人是从小兵升上来的,这些人也信奉圣人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妻妻,这种关系是不能颠倒黑白的,国母就应该以礼敬之,落了难也是国母,皇帝纵然是被杀了,也有以礼厚葬,这是读书人的想法,但这一定没办法说服大兵们,要不然怎么解释五代十国武夫乱国见皇帝就杀的乱象,在武夫眼里: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耳。
陆飞也不在意这些儒将们的想法,他只在意自己这四兄弟。
营房里很简陋,将士们也习惯了,五兄弟围着一张灰黄的杉木桌而坐,桌面上裂缝很宽,透过这些细|缝,陆飞能看到大家的脚在下面不安寂寞的乱动着,小细节能暴露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这点陆飞确信。
看着众兄弟四张神采飞扬的脸,陆飞道:“最近军中对我都有甚么样的传闻?”
四人中除了铁捶个个都是一齐竖大拇指,齐道:“够爷们!”
罗成咧着嘴道:“嘿嘿,大哥就是大哥,都说那郑国夫人美得人间难寻,这艳福,我服!”
陆飞也是喜不自胜,但也不能过于暴露,好歹也得装装样子,一嘬牙花子道:“你就知道女人,我问的关于我是唐卫的谣言,将士们怎么看?”
曹克明微笑道:“这种事不管真假,刚才大哥你也看到了,大哥,这可是往脸上贴金的事,假的你也得愣说是真的,谁敢抢这名号咱兄弟跟他急。”
张江瞪圆眼一脸崇拜样:“大哥,你真的是唐卫吗?”
铁捶在边上一拍桌子,扬起一阵灰尘,喝道:“这还假得了,嘿嘿,大哥,听说这每一个唐卫用小指头都能戳死个汉子,真的假的?”
陆飞伸出小指道:“我有这么厉害?那都谣言,再说了,我压根就不是。”
张江一听有些慌了,道:“别呀,大哥,就算不是您也别说出去,现在别的军里的兄弟都知道了俺们这有个唐卫,咱兄弟们走出去多有面子,我们哥几个还合计着要不要把你和咱义结金兰的事捅出去呢,俺们也好沾沾光不是。”
陆飞忙道:“别别,这事在宫里可不露脸,传得太邪火容易招是非,赵官家以为我这是在收买人心呢,不好不好。”
铁捶又是一拳打在桌子上,震得桌四脚乱动,罗成一把扶住道:“轻点,拆房子呢。”
铁捶没理会,只是对张江使了个眼角,张江好像马上就明白了,三两步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张望一会又折了回来,道:“无事无事,外面有我几个亲信站岗,说,一堆痛快了。”
陆飞不知道铁捶咋神秘样,道:“你们这是咋了吗,有事瞒着我?”
铁捶与众人对视一眼,道:“大哥,俺铁捶不太会说话,但俺知道一个道理,这个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子当了八年兵,要不是遇到了大哥,现在还是一个大头兵呢,那之前卖了八年命,要是哪天战死了,老子都不知道这条贱命是卖给了谁,五年前咱给柴家打天下,三年前咱给赵家打天下,鬼知道过几年又为谁打天下,你们说说,这条命要卖给谁才值?”
陆飞一愣,心道:没想到这铁捶还有这样的想法,十足的不安定份子,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
那边年岁最大的曹克明闻声也哼了一声接着道:“你还好,我从军二十年,先事汉(北汉),后事大汉朝(后汉),再事周朝,如今又成了宋将,城头变换大王,我是几起几落,当初若不是和你们在一起,没准还越混越回去了,无名一生,想想都窝囊。”
陆飞一脸疑惑的从众兄弟脸上掠过,试探着问:“你们这是咋了?感怀人生来了?”
罗成是四人之人最有学问的,他道:“大哥,你知道甚叫‘前事不忘后师之事’不?”
陆飞白了他一眼:“班门弄斧,显得有学问是吧,有屁放。”
罗成嘿嘿一笑道:“数十年前,朱温杀唐皇立大梁,不久,李克用杀梁皇立大唐,再有石敬塘诛唐皇立大晋,皇位还没稳,郭威就屠了晋皇宫而立大周,三年前,咱赵官家大兵围城将周帝赶下皇们立了大宋,短短几十年间,五代反复,而且这每一代的皇位交替那都是杀得晕天黑地,几十名皇帝抢得头破血流,你们知道吗,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知道是甚不?”
铁捶一折桌子道:“都他|娘的是手握重兵的大将。”
陆飞心中狂喜,窗户纸就这样被人捅破了,但还是一脸疑惑的道:“你们到底想说啥?”
曹克明看看众人道:“大哥,你没发现你现在在军中的地位日胜一日呀,不仅你的捧日军左厢,右厢的人也都想送这调,还有另外三军,都在暗地里对你敬若神人哪,你从军不过一年,现在就已经职掌两万大军,你有啥想法没?”
陆飞明知故问:“啥想法?”
铁捶急了,一咂嘴道:“嗨,这费劲的,大哥你要不造反,这里里外外得多少人替你着急呀。”
陆飞故作惊讶的慌忙站起来,捂住铁捶的嘴,沉声道:“我|操,你小子想害死我。”
铁捶推开他的手,急道:“别这么大惊小怪,隔几年就有个不要命的去抢皇位,这都成惯例了,你不动手,迟早有人动手。”
铁捶道:“那俺哪知道,以俺这些年的经验来看,谁先扯起旗子谁有利,这叫啥,罗成,你说。”
罗成用一个很肯定的表情道:“先下手为强,竖起黄龙旗,不怕那些想升封侯拜相的人不来,迟一步,这些人就站着别人的旗帜下了,大哥,你想过这事没?”
陆飞恨不得也学着铁捶拍着桌子说:老子就冲这来的。
陆飞一脸难堪的道:“你们都这么想?”
话一落音,四兄弟都一同站了起来,拱着手压着声音道:“兄弟同心,齐力断金!”
虽说陆飞是真的兴奋不已,可还是一脑门子汗,这天气也真是热,屋里也闷,他扯了扯领口,道:“这可是玩命的事,你们咋看起来就跟唱大戏似的。”
曹克明嘿嘿一笑道:“大哥,你久在唐国不知中原事,改朝换代在中原一点都不新鲜,谁手里要是有个三五万人马,他若还不造反,别人真替他着急,前朝大周,郭威将军,他那帝位来的比捡的还容易,一万多人把皇宫一围,见人就杀,第二天,他|娘的就改朝换代了,唱大戏也没这么轻松吧。”
陆飞听说过这事,只是内情不了解,又问道:“前朝那么大旧臣旧将还有边关的大将都心服口服的承认新朝?”
曹克明挥手道:“这都不是事,只要占了京城,京官不足虑,当年郭威将军的做法最直接,不同意就让他们去给先帝陪葬,杀人杀得那叫一大场面,比去年的三川口都可怕。”
陆飞直咽口水:“这些京官可都是风骨傲然的读书人,就这样屈服了?”
曹克明不屑道:“啥风骨,血淋淋的大刀往他们脖子上一架,让他背‘三字经’他都不敢背‘千字文’,背得那叫一溜。”
陆飞有些心动了:“那,那边关的重将呢?那可是拥兵十几万呀。”
曹克明这时也不以激动了,边关重将才是最主要的对手,一个‘光复河山’的借口,所有人都抢着回京城抢皇位。
曹克明道:“边关是难了些,但有一点,历年出征在外的军队,官家从来不让他们征足粮草,更不让他们就地征粮,只准军中留够十五日存粮,其余的按日子送过去,边关兵将再多但钱粮全都在汴梁,不光是这些,大部分禁军的家眷也都在汴梁。”
铁捶忙道:“大哥,干吧,趁着你现在风头正盛,玩就玩大的,这回俺给自己卖命。”
罗成也急了,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哥,别犹豫了,这可千载难逢之机。”
陆飞是真犹豫了,太急了吧,这还什么都没准备,作弊器‘火枪’还只是个图纸,几乎啥也没有呀,就这么贸然动手,真有机会?
一看陆飞难决的样子,连老实人张江都急不可纳,道:“大哥,别想那么多了,汴梁城里你可是风头正劲,别看将士们现在把你当神看,可他们这兴头一过,再想重拾就难了。”
陆飞咋舍道:“你不会是说现在就动手吧。”
铁捶嘿嘿笑道:“当然,早做晚做都是一捶子买卖,要么今天战死,要么明天看大哥黄袍加身。”
四兄弟又一齐站起来:“大哥,动手吧!”
陆飞的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他记得今天明明是来看看操练的,咋放个屁的工夫就成了造反头子,我的个娘咧,这群武夫,做事是太果断还是草率?还是我优柔寡断了?
陆飞站了起来,手心全是汗,他在权衡轻重,真要闹起事来,就不用理会枢密院的调令了,自己这左厢两万人估计都能跟自己一起,右厢也有些人会加入,可这这压根不够了,禁宫中有五千禁军守卫,城里还驻有一对天武军,城外更有神卫和龙卫二军,加起来这些人得有十五六万,力量悬殊太大了。
不光是这个,巴州那边田重进有兵八万,雁门关扬家有兵一万,符家镇守析州有兵五万,河北用来防止辽军南下的宋军更有多达十万,这些人才真正叫手握重兵,他们都不敢反,自己凭两万人就敢动手?我这脑袋是被门挤了吗?
“大哥,还犹豫什么?”众兄弟还在催,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拎刀冲进禁宫,一人抢一堆的娘娘。
突然,陆飞一转身,看着众人道:“好,干就干,但你们先等会,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得好好想想。”
曹克明急道:“夜长梦多,今日就是最佳时机,咱们左厢两万军正好全在城里,皇宫一点防备都没有,此时百官都上朝去了。”
陆飞是真纠结,这也太儿戏了,我不就随便来转转,看现在这架式,今天要不同意,这群武夫非得硬把龙袍披到自己身上不可,这该死的寇准,每次关健时候你就不在,怎么办?怎么办?
宫城的五千禁卫军不足为虑,充其量就是五千仪仗队,没有多少战斗力,唯一的劲敌就是驻在城内向训的五万天武军。
猛然间陆飞眼前一亮,笑了起来:“兄弟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大哥,你同意了?”
“没什么可惜的,神魔一步之间,干了!”
“何时!”
“现在!”
陆飞突然想起来了,非战时,所有驻在城内的禁军都是兵和军械分离的,五万赤手空拳的天武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呀,只要自己突然占领军械库,万事大吉。
陆飞走到门开,拉开门道:“来人!”
“将军!”
“营房五丈之内不准有人接近!”
“诺!”
陆飞朝众兄弟招招手,大家都蹲在地上,看着陆飞用刀尖在地上划着简易地图,人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兴奋,汴梁城时隔三年之后,又有人扯旗造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