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在一旁点头道,“恩,大小姐说不错,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陆飞也点点头,“会是谁呢?我得罪谁了?”
芸娘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你怎么处理这事?”
陆飞一笑,“流言嘛,强行阻止可能适得其反,何况话已经传开了,要平消这些闲话,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实事去证明,问心无愧”
芸娘微笑点头道,“大人英明,事实胜过巧辩,不过知已知彼才能得心应手,最起码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作祟”
陆飞一点头,转身对赵班头道,“赵班头”
赵班头一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陆飞道,“马上吩咐下去,让人暗中盯着那几个叫花子,查查他们和谁接触,不管是谁都不要惊动”
赵班头点头称是。
芸娘听了笑着行了一礼,拉着凌宁的手对陆飞道,“大人,你们聊,我和凌丫头上街了,以此告诉那些居心不正之人,流言对县衙里的人起不到威胁”
陆飞满意地点点头,“好,让大眼陪你们”
陆飞带着李顺和赵班头来到正堂,又让人将县衙分管六房的主事也都一并叫了来,商量起县里以后要做的事,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就束手束脚,事还是要做的。
陆飞指着桌上的几本帐册对李顺道,“师爷,这是县里各部管事送上来的,全县的钱粮赋税都在这,一会你拿去核对一下,看看咱们有多少家底,石料厂不能再拖了”
李顺点点头。
陆飞又道,“还有,这几日你将全县的无业流民,叫花子都统计一下,另外贴出告示,在全县之内征民夫一万左右”
李顺问道,“大人你这是要干嘛?”
陆飞笑道,“修江堤,修一条保宿松几十年没有水患的大堤”
李顺又惊又喜,“这可是大事,是不是要事先和府台大人商量一下,这钱可不是小数目”
陆飞摆手一笑,“用不着,我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皇上给了我个五品知县,皇上是想让我放开手去干,不用被上面束手束脚,银子的事不用担心,你一会帮我写个折子,咱直接找皇上要银子,另外这大头是赵郡马出,当然了,咱县里也多少应该支持一下,为了百姓嘛”
李顺点头,“大人考虑周到,只是这么大工程,非是咱们一县能完成的事吧,一万民工这个不难,可是有手艺的河工可不容易找”
陆飞又是一摆手,“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告示上写明,民夫一人一天五十文,管吃管住,有手艺的河工,一两银子一天,一日一结,决不拖欠”
堂上众人一阵惊呼,这么高的工价别说是请民夫了,他们自己都想卷裤腿上了。
陆飞又道,“工房的周主事,招上来的人你都要记录下来,这事由你主管,修好了大堤,我给你加一年的俸禄”
工房周主事忙起身道。“属下份内之事,必当尽力,何况能为宿松添上如此盛举。属下深感荣幸”
陆飞点点头,“恩,好,赵班头,流落在外的土匪你招抚得怎么样?”
赵班头道,“十之七八,目前全部安置在城外”
陆飞一阵高兴。这事总算是完美的收尾了,“不错。要好吃好喝的对他们,不准看不起他们,这些人不闹事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这样。周主事,一会你去驿馆和皇上派来的工部的人商量一下,去座山实地堪查好,看看石料厂怎么建,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拆一间民房”
为了安置好土匪,陆飞让人在将来石料厂附近添建一处民房区,钱先从县帐上出,建好后再以底价转卖给这些土匪。让他们以工还房钱,磨掉他们的土匪心里。
另外之前为了应对座山土匪而招来的三百义军也都遣散了,白养着这么多兵对一个小县来说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对此赵班头闷闷不乐,但还是照做了。
陆飞又将改造大赛湖之事和众人详细说了一番,众人无不惊讶,光是高达五十万两的费用就吓了他们一跳,宿松小县,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土木工程。包括李顺在内,都感觉这是将银子往水里扔。但县太爷一言而决,谁又能说个不字。
陆飞一声令下,全县各房都动了起来,各司其职,谁也不敢不尽力,县太爷现在可是五品的知县,见了府台大人也就是拱拱手的事。
堂议之后,大家各领了差事退了下去,陆飞将李顺和赵班头留了下来,告诉他们他不日就远行杭州,县里就交给李顺和赵班头了。
两人点头称是。
京城,豹房。
在一群衣着艳丽的舞女中间,锦衣卫指挥使江彬浓妆艳抹,正装作一名女人随着曲调声扭动着那粗壮的腰身,一举一动间,丑态十足,引得一旁靠在两名半裸妙龄女子身上的正德皇帝喜笑不止。
一曲毕,江彬学着女人的行礼方式,蹲腰甩袖,憋着声音道,“皇上,奴家跳得如何”
正德皇帝哈哈一笑,左拥右抱,对左边的那名姑娘道,“你说,江大人像不像女人,跳得好不好”
那姑娘娇滴滴道,“好玩,真好玩,就是这扮像难看了些”
在这酒池肉林一般的豹房里,早已没有那种君臣之礼,得宠的女人更是神气十足,竟然管当面指责起江彬来。
正德更是一乐,一指江彬道,“江大人,听到没,吓着两位美人,朕可对你不客气,朕要再多看你几眼,对什么女人都不感兴趣了,哈哈”
江彬嘿嘿一笑,扭着腰细着声音道,“奴家遵旨”
正德大笑,搂着两名美女滚成一团。
不一会,江彬换回男装回来了。
正德皇帝正和两姑娘玩得兴起,对她们上下一通搔弄之后,扭头对江彬道,“江大人,这几天京城可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江彬一脸恭顺地道,“皇上,据钦天监主事称,今年立秋之日无雨,多主秋暑之盛,这几日,京城闷热难当,听说还热死了人”
正德道,“这算什么新鲜事”
江彬道,“皇上圣明,事虽然不大,不过却有大用”
“哦?什么意思”
“皇上,您不是想往江南一行吗?”
“是呀,这事朕不是让你想办法吗?”
“此时正是时候,豹房行宫,地下存有积冰,消暑灵药,如果皇上您推说天气炎热,往后一段时日凡有国事皇上您都在这处理……”
江彬说了一半,正德马上心领神会,哈哈一笑,“嗯,好办法,来呀,传旨内阁,自今日起,所有奏折全部送到豹房,为期一个月,哦不,两个月,各部堂官,无有奉诏,不得前来打扰”
正德嘿嘿直乐,如此一来,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身去江南游玩。
江彬心中暗喜。
“走,换衣服,下江南”年轻的正德皇帝说风就是雨,一想到江南,他便恨不得马上就走。
江彬忙道,“皇上,现在就走?”
“还等什么,不用多人,你陪着朕,再叫上几个大内侍卫,走人”正德喜形于色。
“皇上,您这一走,那指不定得多久,各部如有大事老等不到皇上批旨,久则生疑呀”
“嗯,这到是个事,你说怎么办?”
“不如传旨司礼监,命掌印太监李荣前来豹房当值,代行李批”
李荣,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与正德皇帝有着很深的感情,正德从皇子到皇帝的过程之中,有着对他至关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谨,另一个便是这李荣,两年前刘谨被杀,李荣大权在握,不过这李荣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前些年虽然职位不在刘谨之下,却事事受他节制而不敢反击,刘谨眼里容不得任何对他不顺从之人,却对这李荣没有下手,一是他了解这位多年的老同事,二是正德皇帝很看重李荣,他不敢轻意动手。
如今的李荣虽然大权在握,但从不做有违祖法,有违皇帝之事,江彬一说让李荣来代行李批,正德当下便一阵点头。
“好,想的周到,照此办理,江大人,你在这多留一日,等李荣到了你交待一下,朕先行一步,杭州再见”
江彬更是喜不自胜,摸了摸怀里的那张宁王送来的十万两的银票和一份奏折,弯腰送别正德皇帝。
在陆飞的主持和安排下,各项工作都在按部就班的开始了,工房主事带着皇上派来的两名工部人才去了座山实地堪探,李顺会同吏房主事打发衙役去往全县各村镇,张贴告示,招揽工匠民夫,赵班头则将全城的无业人员都登记造册,另将三百义军一一打发回家,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三百人这几日来早已习惯了当差吃粮的生活,竟然没有一人愿意离开,陆飞大笔一挥,不走也行,反正县里将来对劳动力的需求是只会越来越大的,先备着。
衙门里的所有事务陆飞都交给了刑名和粮谷师爷去管理,屁大个县城也就这两项实质性的工作要操心,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改造大赛湖和座山石料厂,也只有事情涉及到这两方面的时候陆飞才出现过问一下。
几天后,县里普查工作也结束了,全县共计三万户,有丁近四万,其中勉强维持一家生计和靠租种过日子的占了九成。
县库共有十八万两银子存在了银庄,一年能有个两千多两的利息,虽然这不合规矩,却是两京一十三省各衙门通行且心照不宣的方法,银子存在银庄吃利总比放在银库里变质要强,所以陆飞得知这事后也不过问,只是吩咐人去和银庄事先打招呼,最近这两月钱要随时都能取,不能误了事。
另外全县土地也都清算出来了,在册的共计八十余万亩,归民户私有的土地不足十万亩,其余都归在像赵郡马这些豪绅地主的名下,贫富不均很严重,当然这也是大唐全国普遍现象。
了解了全县的基本资料,这对陆飞将来要做的事很有用,合理地使用劳力是带动全县经济发展的关健,在这个没有机械化的年代,人力决定一切。
对于招聘河工劳力的事,陆飞没有采用摊派的强硬手法,只是开出一个这个年代里谁也没有办法拒绝的工价,这足已,为官府做事那是求之不得的事,三天后,各村报上来的名册显示,由于现在正值秋收,只有不到两千人报了名,但这应该是够先干起来了。
此时正是江水回落之际,这时候修河堤正是时候,在这几天里陆飞也没有闲着,一边忙着抚恤被座山散匪袭扰过的村落,一边带着赵郡马沿着长江大堤历年来发生过险情的地段堪查着,讲解着,要让赵郡马知道,这后往他家的银子到底都是怎么花出去的。
为此,修江堤一事,陆飞决定从县里抽两万两,赵府出银四万两,又让人去全县募集,有多少算多少,再上书户部,请求批银一万两,这么多银子,就算是堆也能堆成一座坚固耐用的江堤出来。
等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有条不紊的开展后,这天一早,陆飞便准备打点行囊去往杭州西湖,芸娘是个心思伶俐的人,有她在身边,陆飞放心,所以芸娘是要同行的,一路山高水长,这年代土匪山盗比较流行,赵班头也是要带上的,最后决定,此去杭州,随行有芸娘和赵班头再带上大眼和黑子。
还没出县衙,有衙役着急忙慌地跑到后衙,“大人,王府台来了”
安庆知府王光美,这些天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宿松四处折腾,求爷爷告奶奶想把那笔从安庆府划走的十万两的军费给圆上,可结果一无所得,张参将不明不白的死了,代任的将军也不认帐了,想找宁王出面上朝廷说说,看能不能将这笔钱给解释清楚,但宁王两天前就回了南昌,这下王知府可犯了大难了,眼看着十万两的亏空就要座实了,他上吊的心都有了,皇上的态度已经摆明了不认帐,哪里有战事,没有,何来的军费开支,银子还得找他安庆府要。
没办法也只能想到这个宿松知县,料来这府营军来宿松剿匪的事陆知县最清楚明白,如果能拉上陆知县一同向朝廷解释,可能还有机会将这十万两的事情说明白,最不济也要让陆知县一同承担这笔钱,军费可是用在了宿松剿匪之事上,皇上不认,陆知县这个当事人不可能也不应该不认。
陆飞正在打点行装,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做好比较放心,要不然出门在外少个什么也是很麻烦的,这年代又没有快捷酒店,一路还多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己动手安心,李顺则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嘱咐此去一路要经过哪哪,哪里路好走,哪里路近,哪里容易出土匪等等云云,这师爷还真没白请,万事通一个。
芸娘则在花园里安慰着凌宁,凌宁听说这次去杭州不能带着她去,她自然有些闷闷不乐,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细心的芸娘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便拉着她跑到花园里说起了悄悄话。
“王府台?他来做什么,我还以为他回安庆去了”陆飞停下手里的事。
李顺接口道,“有传闻说前番张参将从他那拿了十万两银子的军费,如今张参将死了,八成他来就是为这笔钱来的”
陆飞将一条芸娘为他缝制的内认给装进了包袱里,嘿嘿一笑,“找我有个屁用,军费开支,他应该到京城找兵部要帐去,哦不对,皇上给张参将的圣旨我看过,上面好像压根就没提战事,皇帝老子就没打算认这帐,想想,两千府营军对三百土匪还让土匪给突围了,别说是皇上,我都替张耙子脸红,八成他王光美没胆子去京城报帐”
李顺笑了笑,“这就是了,十万两要他自己掏了,老爷,你打算怎么答复他”
陆飞嘿嘿一笑,“答复个屁,我还想找他要银子花呢”
李顺连连发笑。
忙得差不多了,陆飞这才随便理了理官服去了花厅,一进门便见那一脸焦急的王知府正在厅内来回急促地走着。
“下官宿松知县陆飞见过府台大人”好歹是上级,陆飞还是很礼貌地开场白,拱手而进。
王光美见他来了,忙强装欢笑,一个知府竟然对自己治下的知县也拱了拱手,“陆知县可是大忙人呀,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陆飞伸手示意坐椅,“府台大人说笑了,下官是您的治下,这宿松县衙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府台大人请上坐”
王光美内心不安地坐着,“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你可是五品官身,虽在本府治下为官,本府料到,这不过是陆大人你暂居之职,要不了多久便能青云直上,入主内阁,到时候还希望陆大人您不要忘记你我这份共事的情份,提携一二呀”
陆飞也不客气,拍马屁的话谁都喜欢听,尤其是一个知府在拍县太爷的马屁,陆飞眉开眼笑,挥挥手,“府台大人,借您吉言,真有一天我陆飞做了这正德朝的内阁首辅,咋得这次辅的位子也非你王大人莫属了,哈哈”
王光美一听这话,气得差点当场就吐血,凭什么你就得一定要压我一头,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他还得忍气吐声,脸上便一会喜一会忧,难堪到了极点。
陆飞和他王光美没什么仇,这也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只不过芸娘的爹当年在宿松知县任上时,这王光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很可能这宋知县的被迫挂印辞官就和他有关系,陆飞这才对他左右都看不顺眼,再加这王光美对自己的下属都能这般无言以对,这就更让陆飞看不起他了。
陆飞哈哈笑着,摆摆手道,“府台大人,下官和你开玩笑呢,您可别在意呀”
王光美干干地笑了几声,“哪里哪里,早就听说陆知县为人风趣,今日一见果然”
有衙役给端上茶,王光美随手接过茶,低头去吹吹杯中的热气,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陆飞道,“府台大人屈尊而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刚端起茶杯的王光美忙将杯子放在桌上,一本正经地道,“不瞒陆知县,本府眼下却有一桩要紧的事需要和你商量”
陆飞装作不知,纳闷道,“府台大人你怎么也开起玩笑来了,有事您吩咐,下官照办便是,哪里用得着商量”
王光美脸上一阵抽抽,“其实这事是众所周知的事,前些日子你宿松县境内出了匪乱,有乱匪行凶杀了汪中仁县丞,本府听闻此事后便马上和安庆将军张参将商量,最后决定由张将军亲自领军来帮宿松平息匪乱,如今战事已经结束,有些战后事宜还是应该和陆知县你说明一下”
陆飞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哦了一声,“哦,是些什么事?”
王光美站了起来,掰着手指手数了起来,“首要为当日大军开拔时,十万两的军费是由本府代为垫付,其二,这战事已经结束,本府为何还没有接到陆知县你的报功文书,本府也好代为向皇上转达,陆飞相助张参将平息匪乱,功不可没,朝廷一定会论功行赏的”
陆飞哈哈一笑,“王府台您在说故事吗?”
王光美一愣,两眼乱转,“什么?什么意思?”
陆飞站了起来,也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其一,您王府台给了张参将多少军费那是你府台衙门的事,下官丝毫不知情,其二,大人,到目前为止下官好像还没有因为匪乱的事向府台大人求援吧,张参将来宿松下官根本就是事后才知道,至于他来宿松是做什么这个下官就更是不知道了,宿松没有战事,何来战事结束一说,府台大人您是不是记错了”
王光美强压怒火,宿松县因为匪乱已经乱成八宝粥了,你县太爷还在这装糊涂,“座山一战杀得土匪落荒而逃,这可是安庆府人人尽知的事,陆大人,这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