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崔湜的解释,张宝儿这才明白。原来,大唐的科举考试有很多门类,主要的是明经和进士两门。明经主要考的是贴经,就是把经典著作某一段的一部分文字用纸贴住,让考生回答原文的内容,考的是死记硬背。为了增加难度,主考官开始选择一些偏僻生冷的章句做为试题。但那些聪慧的人,往往不会去考明经,在他们看来明经太不入流,不足以显示安邦治国的才能。相对于明经而言,进士考试就难的多。进士考试要考三场,第一场考诗赋,第二场考贴经,第三场考策文。明经与进士这两种考试的难易对比,举人们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意思是三十岁的人考中明经就已经是高龄考生了,而五十岁能考中进士还算是年青的。
张宝儿这才明白,自己原来只知道个大概,这科考中还有这么多道道。
“既然进士这么难考,那你一定吃不了少苦吧!”张宝儿向杨乘亿问道。
杨乘亿叹了口气道:“我这是第七次参加进士考试了,上次科考后的一场大病,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在长安好不容易养好了病,这已经大半年过去了,索性索性就住在了长安继续苦读,等待这一次的科考。离家三年了,也不知家中如何了。”
张宝儿有些同情这些举人了,他有些言不由衷道:“杨大哥吉人自有天象,家中一定安好的!”
张宝儿心情有些沉重,他准备起身离开了:“各位大哥,你们吃过早饭还要温习功课,就不打搅了!”
常敬忠对张宝儿颇有好感,他笑道:“不碍事,等会我们要结伴去龙首山!”
“去龙首山干嘛?”
“去摸柳?”
“摸柳?”
“据说,只要摸到了金丝柳,考场上就会笔力连绵,文思不绝,一举高中。”
“还有这说法?”
“当然了,这可是上次科考的探花郎说的,怎么会有错,这还是我们花了一两银子才买来了这个秘诀呢!”
离开了天祥客栈,张宝儿忍不住问道:“崔大哥,摸柳就能高中,你信吗?”
崔湜笑道““我当然不信,这肯定是蒯正鹏歪主意!”
“蒯正鹏?”张宝儿奇怪地问道:“蒯正鹏是何许人?”
“蒯正鹏便是刚才那些举子所说的上次科考的探花郎,说起这个蒯正鹏,里面还有些故事呢!”
张宝儿来了兴致,赶忙道:“崔大哥,你给我讲讲!”
蒯正鹏在上次的科考中了第三名,成了万人瞩目的探花郎。眼看这状元和榜眼两位同科都已经被吏部外放做官去了,排名在他身后的进士们也都纷纷走上了仕途,静等消息的蒯正鹏真有点坐不住了。他找到吏部尚书乔为仁一问,没想到那乔为仁一翻眼睛,不屑地说道:“目前没有空缺啊,你回去等着吧!”
蒯正鹏一打听才明白,乔为仁是出了名的贪官,没有钱孝敬,想要叫他放官,那简直就是搬梯子上天——连门都没有啊!
蒯正鹏哪有银子给乔为仁,就算有他也不会给。他见乔为仁搪塞自己,大怒之下竟当面把乔为仁骂了一顿。因为蒯正鹏有功名在身,乔为仁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最后被骂得实在恼火,只得命手下人把蒯正鹏推出了吏部衙门。
乔为仁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狂生,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只要我一日在任,一日就不放官与他,叫他在长安等个十年八年的,看他狠还是我狠!”
点谁是探花郎是陛下说了算,可是放谁当官,那可是吏部说了算。就算蒯正鹏把这事捅到陛下面前,没有空缺,别说皇帝,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啊。
打这以后,蒯正鹏隔三岔五就到吏部来吵闹一场。
张宝儿笑道:“这蒯正鹏有些意思,他住在哪里,我们瞧瞧去!”
崔湜带着张宝儿来到蒯正鹏的住处,这是一户人家的偏房,里面十分简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蒯正鹏穿着也朴素至极,若不是早知道他是上次科考的探花,张宝儿还真将他当作市井之人了。
张宝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蒯正鹏向张宝儿深深施了一礼道:“蒯某见过张大人!”
蒯正鹏虽然痛恨乔为仁,可对张宝儿还算恭敬。张宝儿在朝堂之上的所作所为,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蒯正鹏当然也听说了。
张宝儿问起举子们摸柳一事,蒯正鹏苦笑着说了事情的原委。
去年冬天,天寒地冻,乔为仁的父亲哮喘病发作,浓痰堵住咽喉,一口气没上来便一命呜呼了。乔为仁找了个风水先生,在长安城外的龙首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乔为仁披麻戴孝,将父亲下葬后,又花高价买来二十多棵稀有的金丝柳栽种在坟前。
蒯正鹏一直在长安耗着,钱已经快花空了,别说送礼,就是以后能不能在长安住下去,恐怕都快成问题了。蒯正鹏心中憋闷,到街边的小酒馆中喝了二两烧酒,借着酒劲,他又来到了吏部衙门。吏部的差役早就已经认识他了,知道他就是前科的探花郎,也不敢十分为难他。蒯正鹏摇晃着身子,来到了乔为仁的内书房,乔为仁还是一脸的苦相,张口就说没有空缺,叫他继续等。
蒯正鹏用手指着乔为仁的鼻子,吼道:“蒯某人已经忍耐你很久了,眼看着今年又要开恩科了,还将有一大批举子要等着外放做官,你再不给我找个好地方,可别怪蒯某人对你不客气了!”
乔为仁搪塞了蒯正鹏几句,命令手下把半醉的蒯正鹏又架出了吏部衙门。乔为仁因为蒯正鹏隔三岔五来闹,所以把他的话早就当成了耳边风。在他的眼里,蒯正鹏就是一条小河沟里的烂泥鳅,他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啊!
蒯正鹏回到住处,一头倒在床上,越想越来气,眼看着今年赴恩科考试的举子们都已经陆续赶往长安了,他这个前科的探花郎还傻傻地在这里等吏部派官呢,蒯正鹏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直到鸡叫头遍,蒯正鹏一骨碌爬起来,脑袋却“砰”的一声撞到床顶的横木上,这一撞,倒把人磕明白过来了,他拍手叫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