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眼皮一跳。
    把护心丹做到如此成色，就只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这丫头分明是给他留了面子呢。
    然而他这么想，其他不了解护心丹特性的人却不这么想。
    黎清玥的话直接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不可能吧？咱们整个奚族都没人敢说能超越大长老，她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就是！才第一次制丹，手法唬唬人也就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比大长老还厉害！”
    “不是，你们不觉得黎清玥根本不像是初学吗？该不会是忽悠人的吧！”
    “是不是初学我不知道，但这护心丹是大长老三个月前刚刚研制出的，黎清玥那时不是还在北苍吗？至少她肯定没见过护心丹的制法。”
    “不管她有没有学过制丹，但她才多大？看这手法这操作，确实是个天才啊……”
    “天才又怎么样？天才就可以如此狂妄，瞧扁了咱们奚族吗！”
    “可不是么，明明做出来的东西不一样，就凭她一张嘴怎么证明丹药的效果更好？”
    也难怪奚族众弟子不信，主要是黎清玥所做之事实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加上奚族千年传承积累向来是族人的骄傲，大长老做为制丹术天花板层次的人物，要是能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轻易胜过，那让他们的面子往哪搁？
    此时就连其他几个长老脸色也都不好。
    大长老见此情形脸色一沉，大声喝道：
    “安静！黎清玥的丹药确实更胜一筹，此事毫无疑问，护心丹是老夫研制出来的，难道老夫的话还能有假！”
    经他这一喝众人总算安静下来，奚婧妍却仍是无法认同，义正严辞道：
    “大长老，这护心丹是您新研制出的，除了您以外别人难以评判品质好坏，您又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因为见黎清玥天赋惊人，下意识地偏向她呢？”
    “若您拿不出一个切实可信的证明，又如何让人信服？”
    大长老被她说得心头火起，然而眼下根本找不到突发心疾的患者，当场验明药效。
    他沉着脸正要发作，黎清玥却突然轻笑一声：
    “要证明，这有何难？”
    他看着黎清玥泰然自若的表情，心中一动，压下火气等着她的下文。
    只见她信手拈起两样药材，一边从容流畅地操作，一边说明道：
    “我与大长老的操作有几处出入，并不是我不记得他的操作步骤，而是因为大长老所用的提纯之法，是通过浸泡药材原料，将其中主要的杂质成分溶解进特殊溶剂中。”
    “确实，这种方法的效果远超传统制药法，足以让奚族站在天下医药一道的巅峰，然而以此法去除杂质，需要重复浸泡药材，操作繁复且会造成大量有效成分流失。”
    “所以我在处理这几种药材时，换了另一种方法……”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熟练分毫不差地将之前的某步操作重现出来，最后拿起手中盛着淡青色药剂的水晶容器，向所有人展示道：
    “这种提取之法，我把它叫做，萃取。”
    众弟子看得云里雾里，听了她的说明后，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关键，却又一时间难以想得透彻，只觉得有些脑仁疼，纷纷凝神蹙眉思索起来。
    几位长老毕竟是经验丰富，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神色大动。
    要知道，若能创造一种全新的提取之法，对制丹术来说可意味着一次飞跃！
    这种飞跃百年能出一次已算难得！
    没想到今日在这场比试中，竟被这小姑娘轻描淡写地使用了出来！
    怎能不让他们震惊！
    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
    奚婧妍跟众多弟子一样，正惊疑不定地消化着黎清玥的话。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响起：
    “原来如此……”
    这声音虽小，但由于大殿内十分安静，众人还是注意到了说话的人。
    却见奚婧语盯着黎清玥手中的容器，完全忘了外界的环境，喃喃自语道：
    “奚族制丹术在处理药材是，只能尽可能地去除杂质，去除多少杂质、保留多少有效成分，会直接影响最终成丹的品质。”
    “而用这‘萃取’之法，可以将单一有效成分精准地提取出来。”
    “所以大长老的丹药是青灰色，黎清玥的丹药却是淡青色，那是因为她的丹药比大长老的丹药更加精纯啊……”
    她的话让众多弟子醍醐灌顶！
    再看奚婧语，眼中闪着光芒，全然不像平日里唯唯诺诺，脸上全是收获新知识的欣喜。
    众人恍然发觉，这位向来低调婧语师姐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样，是个平庸之辈啊。
    就在这时，奚婧语终于回过神来，四下一望才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顿时脸上一慌低下了头，又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样。
    黎清玥微微挑眉，淡然一笑开口解除她的窘境：
    “说得不错，不过我的丹药杂质更少些，还有另一个原因。”
    众人被她拉回了注意力，又是一愣。
    刚刚那萃取之法已是让人大开眼界，难道她的操作中还有什么更惊人的方法？
    却见黎清玥拿起那副手套，说道：
    “人的手上时时刻刻都在分泌汗液和油脂，不管手洗得多干净，在操作时只要接触药材，都会将汗液和油脂混入其中。”
    “所以我戴上了这个，彻底隔绝了这些杂质，制出的丹药自然也就更精纯。”
    “其实若有充足的时间，还可以做更多准备，控制环境中的温度、湿度、减少灰尘、使用精度更高的量具等等……”
    “每一点微小的改进，都会让丹药品质好上一点，积累起来便是可观的提升。”
    奚婧语被她的话吸引注意力，终于又抬起头，眼中再次露出求知的光芒。
    黎清玥看着她的表情，便知这姑娘比其他弟子更透彻地解理了她的话，显然她这是这些弟子中对药理和制丹领悟最深的一个。
    几位长老自不必说，在黎清玥演示萃取之后时，便已明白大长老所言不虚了。
    二长老和三长老脸色都不太好，四长老跟五长老倒是露出了几分赞叹。
    “说得好！”
    大长老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朗声道：
    “各位亲眼所见，此次比试，老夫特意命人准备了上百种药材，黎清玥却准确地将我所用二十七种药材选取出来，每种药材用量分毫不差！”
    “她仅仅看我操作一遍，就能精准将我的每步操作重现出来，并且还能当场进行改进，萃取一法说是神乎其技也不为过！”
    “以上种种，足以说明黎清玥在药理和医术上的造诣远超老夫，此局比试，理当是她胜了，尔等还有何异议？”
    这一次，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再无反对意见。
    黎清玥淡然一笑，微微颔首：
    “大长老承让了。”
    她以为这事算是完美解决了，正打算回住处躲躲清闲。
    哪知大长老话锋一转，满脸笑容道：
    “哎！哪里是承让，你在医术上的造诣已远非我辈能及，不知……咳……你是否考虑收个徒弟，将自身所学发扬光大？”
    黎清玥微微眯起眼，下意识地扫了奚婧语一眼。
    说实话，若是真的收徒，这满殿的弟子也就奚婧语能入得了她的眼，只是不知道奚族的规矩许不许。
    但大长老的面子她自然要给几分，便问道：
    “您老是有弟子人选，想要推荐给清玥？”
    大长老抵着下颌轻咳一声，突然正色道：
    “那个……你觉得，老夫可有资格，做你的弟子？”
    黎清玥：“？？？”
    这位老人家你醒一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