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扬声答道:“知道了,你们先伺候濮阳族长吃早饭,雪祈换了衣裳便过去。”
管家应声退了。
絮儿对雪烙道:“你别慌,等我帮你上完药之后,再去见他不迟。”
雪烙想起自己昨夜与月刹做的那番荒唐事,不由满面通红,将脸埋入了被子里,闷声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不再见他。”
絮儿失笑:“该来的,总要去面对,你越是躲着他,他越不会善罢甘休。”
雪烙沉默着思忖了片刻,握住絮儿的手道:“一会儿你陪我去吧?”
絮儿有些惊讶地看着雪烙。
雪烙恳切地望着她:“我需要你的帮助,嫂嫂,你会陪我去的吧?”
月刹一夜宿醉,醒来之后头痛欲裂。
对于昨晚的事情,他还是记得一些的,当发现自己竟躺在空桐府中的客房里时,更是笃定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随着记忆一点一滴地复苏,他开始感到惊惶不安,昨晚他对雪祈过于粗暴,不知伤他重不重,雪祈会不会因此而怨恨他,从此不再见他?
这样的念头令他坐立难安,所以当管家进来时,他开口便提出要见雪祈,只有见到了雪祈,他才能做出补偿,才能安心。
管家被他缠得没法,只得去主卧通报,片刻之后便回来了,先张罗着给月刹送上早点,然后毕恭毕敬地道:“我们少爷说,请濮阳族长先用些早点,少爷换了衣裳便来。”
月刹哪里咽得下东西,但宿醉引发的头痛仍断断续续地折磨着他,他只能强迫自己喝了点醒酒汤,便焦躁难安地等待雪祈的到来。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雪烙终于在絮儿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月刹望见雪烙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却在望见雪烙身畔的絮儿时,又生生收住了步子。
“雪祈……”月刹望着雪烙欲言又止,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一切,却碍于絮儿在场,无法开口。
雪烙淡淡一笑:“听管家说,濮阳族长昨夜醉倒在府外,照顾不周,真是抱歉。不知濮阳族长现在身子如何,没有受寒吧?”
月刹怔住。他眼中的雪祈,又恢复到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姿态,仿佛昨夜两人的极尽缠绵,不过是他醉酒后的旖旎之梦。
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被换了一身新衣,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昨夜的记忆不是梦。
他求助似地看向雪烙,语意不明地问:“雪祈,昨晚……昨晚那个人,是不是你?”
“昨晚?”雪烙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濮阳族长所指何事?”
月刹一时哑然,当着絮儿的面,他实在不好把话挑明,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晚入了洞房之后,我便一直陪在絮儿身边。”雪烙说着,态度亲昵地执起了絮儿的手,而絮儿也十分配合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露出娇羞的神色。
雪烙继续道:“所以濮阳族长,虽然不知你所说的‘昨晚那个人’是何意,但想必应该不会是我,因为我和絮儿……很早便歇息了。”
月刹脸色一阵苍白:“那个人……真的不是你?”
雪烙摊了摊手,脸上十分无辜:“也许,濮阳族长真的是认错人了。”
月刹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突然意识到,昨晚那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袍子。白袍虽是雪祈常穿的衣裳,但惟独昨天,身为新郎的雪祈,穿的是红袍。
意识到这一细节之后,月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喃喃自语道:“难……难道那人是……雪烙?”
雪烙听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脸色也是一变,身子晃了晃,差点便要失态。好在絮儿及时稳住了他,并暗中握了握他的手臂,令他迅速镇定下来。
雪烙故作好奇地问:“雪烙?怎么,难道濮阳族长昨晚见着我那弟弟了?”
月刹忙心虚地掩饰道:“不……可能……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告、告辞……”他说得语无伦次,不敢再看雪烙一眼,仓皇跑了出去。
目送月刹身影消失之后,雪烙这才卸去镇定的伪装,恍然惊觉后背全是冷汗。
“嫂嫂,刚才谢谢你。”雪烙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
絮儿心疼地替他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说道:“此次总算是蒙混了过去,但月刹已经疑心那人是雪烙,你该怎么办呢?”
“就让他怀疑去吧,”雪烙幽幽道,“反正,雪烙已经不存在了。”
月刹蒙头冲出空桐府,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往哪里去。
如果昨晚上那人真是雪烙,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自己将他伤得那么重,又抱着他喊着雪祈的名字,会不会让他很伤心?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究竟躲去了哪里?
月刹如此担忧着,心下越发愧疚难当,恨不能立即找到雪烙,请求他的原谅。
他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寻找了整整一天,依然毫无所获。
直到濮阳家族的长老派人前来找他,请他返回族中处理堆积了多日的公务,他才不得不离开。
但他依然不甘心就此放弃,又暗中吩咐下属多多留意打探空桐雪烙的下落,一旦发现对方踪迹,立即回报给他。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打听到雪烙的下落。雪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章 扑朔迷离(七)
苏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眼角有些酸涩。他揉了揉眼睛,竟揉到未干的泪痕。
梦境中的一幕幕,如电影胶带般回放,他仿佛又坠入梦里那悲伤的情绪中,仰面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苏泽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看了看,才想起这是自己昨晚睡觉前设的手机闹铃。他与莫传延、骆柒他们约定今早七点半出发去凤仪镇,现在是早晨七点。
是时候该起床了。苏泽深吸一口气,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想把脑海中那股惆怅的情绪甩出去。
一抬眼,发现隔壁床的陈希扬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他看。
“哟,你也醒了啊?”苏泽朝他笑了一下,“什么时候醒的?也是被我的闹铃吵醒的吗?”
陈希扬没有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苏泽觉得有些奇怪,只当陈希扬是跟他闹着玩,于是也笑嘻嘻地凑到他床边,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很帅吗?”
不料陈希扬竟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眉眼鼻唇逐一扫描过去,眼神中那毫不掩饰的柔情蜜意,令苏泽受宠若惊之余,竟隐隐有些全身发毛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以前陈希扬从来不曾用这样缱绻的眼神看过他,还是说,陈希扬终于想通了?
此时陈希扬开了口,低声问道:“你……果真是风音转世?”
苏泽一怔,察觉出这句话有些不对劲,身子不由向后避了避,警惕地看着陈希扬。
陈希扬随即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眼中满怀愧疚:“上一次,是我意识不清,对你下了重手,对不起。”
上一次?什么上一次?苏泽一边继续向后退,一边大脑在急速运转,眼前这人究竟是谁?陈希扬,还是端木花嫁?他说的上一次,难道是指在封闭幻境中的那一次?
陈希扬见他一直后退,忙下床站起身迎上去:“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你是……端木花嫁?”苏泽的声音有点哆嗦。
“是,我是花嫁。”再次被花嫁记忆所覆盖的陈希扬,走到苏泽面前,伸出双手捧住苏泽的脸,像是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上一次我刚醒过来,记忆有点错乱,现在我都想起来了,我的确和风音做过约定,风音答应我,来世一定会找到我,与我再相聚。风音承诺过我的事情,从来都说到做到的。”
花嫁如此说着,眼中滴下泪来。
苏泽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被花嫁一步步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只好委屈地求饶:“可……可是我不是风音,我是苏泽。”
“我知道,你是风音的转世。除了头发变短了之外,你们两个,长得还真是如出一辙啊。”花嫁说着,爱不释手地捧着苏泽的脸,微笑了起来。
苏泽僵着身子不敢妄动,上一次被花嫁用金丝爻线勒住脖子,差点送了命,这一次,他可不敢有一丝忤逆对方。
但是眼下究竟是什么状况,突然温柔起来的花嫁,实在让他有点吃不消,怎么觉得自己这颗项上头颅,像是他手中赏玩的艺术品呢?
他偷偷观察花嫁脸上的表情,确定他不会再突然翻脸之后,才试探着问:“关于以前的记忆,你想起了多少?”
花嫁歪头想了想:“唔……基本上,该记得的,都想起来了。”
“关于这一世的呢,你知道陈希扬吗?”
“知道啊,我在这一世的名字嘛。”花嫁答得很轻松。
苏泽心里“咯噔”一声,脱口道:“那陈希扬呢?他去哪儿了?”
“他就在这儿。”花嫁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只要他乖乖地呆在那里就好了。”
苏泽眼皮一跳:“你把他给封印了?”
“也不算是封印吧,我和他之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既然我的力量胜于他,这个身体,自然就由我来操控了。”花嫁说着,望向苏泽,目光却透过苏泽望向不知名的地方,“也只有风音那样的傻瓜,明明可以完全掌控这具身体,却还要主动让位。”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种舍己为人的性格,真是不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原来他连这个都知道!苏泽吓得冷汗直流,看来端木花嫁在陈希扬身体里蛰伏的这段时间,已经把陈希扬记忆中的信息也全数吸收了去。
当初陈希扬拿自己性命逼迫皇甫风音交出身体主控权的事,估计花嫁也已经知道了,那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报复……
苏泽小心翼翼地观察花嫁脸色,不料却被花嫁逮了个正着,花嫁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好歹是风音的转世,既然他是自己甘愿呆在你的身体里,那我就不会做违反他意愿的事情。只要知道他一直在你的身体里,我就放心了,至于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见我……我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不在乎这一时,我真的不着急……”
花嫁虽然一直强调自己不着急,但渐渐低落下去的声音,以及眼中隐隐闪现的泪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惑。
苏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存在,才是阻挠他们二人相见的最大祸首,此刻他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毫无意义。
但是这样真的正常吗,陈希扬目前的处境,难道就像风音一样,对外界有所感知,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回应?他这样被花嫁压制着,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苏泽感到自己矛盾极了,如果压制着陈希扬的是完全无关的人,他必定会毫不犹豫毫不妥协地想办法把陈希扬的意识拉回来。但现在,控制住这具身体的人是花嫁,是陈希扬的前世,也是风音等待了一万年也要见上一面的恋人,他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不伤害花嫁,就无法救出陈希扬,而要救出陈希扬,就必须伤害花嫁他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死胡同,他也终于能够体会,当初在七星山地宫之中,风音面对陈希扬的咄咄相逼,究竟是怎样一种矛盾而痛苦的心情了。
苏泽还在兀自纠结矛盾着,却见花嫁突然收起悲戚的表情,又向他逼了过来,略有深意地看着他:“听说,你喜欢陈希扬?”
喂,这哪里是“听说”的,明明是你从陈希扬的记忆里获取的信息好吧?苏泽心里默默吐着槽,脸上却十分谨慎地看着花嫁:“你……你想干嘛?”
“陈希扬不接受你,我可以接受你啊,不如我们两个试着交往看看吧?”
这一瞬间,苏泽脸上表情何止一个“”字了得!这端木花嫁吸收能力好强,接收了陈希扬的现世记忆之后,居然连“交往”一词都用上了。
随即他又拼命摇头喂,现在不是纠结用词的时候吧?眼下是什么状况,花嫁提出要跟他交往?花嫁居然主动提出要跟他交往?!
花嫁见他一脸吃到粪的表情,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喂,你这什么反应,跟我交往很委屈你吗?”
“不是不是!”苏泽慌忙摇头,“我只是觉得你配不上我……呃不是,是我配不上你!”
花嫁狐疑地看着他:“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
“那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诶?”
“我喜欢风音,自然喜欢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转世。所以我不介意你现在是变傻了变穷了还是变无能了,不管怎样我都能接受。”花嫁很大度地点了点头,并且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他干脆嘟起嘴亲了上去。
苏泽瞪大了眼睛当场石化,他下意识地想逃,但是背后就是墙壁,左右两边都被花嫁堵死了,他遁无可遁,只能僵直着身子任由花嫁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一边心惊胆战地承受这天外飞来的艳福,一边心思还在千回百转,如果陈希扬什么时候也能变得这么主动就好了……
再然后,苏泽突然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随即他又缓缓张开眼睛,眸色黯沉却又满含怒气地凝视着花嫁。
花嫁一边索吻,一边留意观察苏泽的反应,当看见苏泽再度睁开双眼时,他渐渐松开了手,神色镇定地迎视对方,眼睛亮得如同黑夜的星辰。
“真的这么想跟苏泽交往?”风音终于开了口。
花嫁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我不这样刺激你,你愿意出来见我么?”
“为了逼我出来,你不惜亲吻苏泽?”
花嫁摊了摊手,俏皮地笑:“反正都是同一具身体,感觉没差啊。”
风音眸色一深,挑眉道:“感觉没差?看来我们分离得太久,你的记性也不太好了,我是不是该更新一下你的记忆了?”
花嫁也跟着挑眉:“那就来啊。”
风音不再多言,搂住花嫁便深深吻了下去。
良久之后,风音恋恋不舍地停下这一吻,低哑着声音问道:“这样对比过之后,还是感觉没差么?”
花嫁脸上红晕未退,一边急促微喘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贴了上去:“我的记性的确不太好,各方面都不太好,要不要都给我加深一下记忆?”
“别再闹了。”风音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鼻尖,退开一步道,“我该把身体还给苏泽了。”
花嫁变了脸色:“何必要还给他?你既然可以自由控制他的身体……”
“不,我既然交出了主控权,便无法对他的身体自由操控,除非是在苏泽失去意识的情况下。”风音说着,垂下眼眸,“而这一次,是苏泽主动让出来的。”
第四章 扑朔迷离(八)
此时房间外有人敲门:“苏泽,陈希扬,到点了哦,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是骆柒的声音。
风音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又恢复了苏泽的意识。
花嫁刚要说什么,苏泽忙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扬声答道:“马上就好,你们先去吃早饭吧,我们一会就来。”
骆柒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便走了。
苏泽听门外没了声音,才松开手,此时花嫁瞪着他已经两眼冒火了。
苏泽感到很头痛,双手合十哀求道:“端木大侠,你先把身体的主控权还给陈希扬好不好?我还有两位同伴呢,你这样出去,会把他们吓着的。”
花嫁挑眉:“我好不容易趁着陈希扬防备最弱的时候夺到了主控权,你居然让我乖乖还回去,你当我是傻子呢?”
“可是我们还有正事要忙啊,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同伴正等着呢。”
“我知道,你们打算去凤仪镇找那什么万凤香嘛,没了陈希扬,不是还有我嘛。”花嫁说着,拍了拍苏泽的肩膀,“相信我,比起那个毫不中用的陈希扬,我会对你们更有帮助的。”
他说着,率先开门出去了。
“喂喂”苏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只有独自扶额的份。刚才花嫁说了什么,“毫不中用的陈希扬”?老天保佑,但愿陈希扬此刻正在睡觉,他没有听见没有听见……
苏泽一边在内心祷告,一边又放心不下地追了出去。此时花嫁已经来到餐厅,从善如流地在骆柒和莫传延对面坐了下来。
农舍的老板娘十分体贴地为他端上一份具有当地特色的早点,花嫁却不急着吃,而是端起盘子盯着瞧了半晌,脸上满是好奇的神色。
骆柒和莫传延在一旁看得奇怪,骆柒问道:“陈希扬,你不吃东西光看盘子做什么?”
“咳,他这是在……研究,嗯,研究古董。”苏泽迅速在花嫁身旁坐下,帮着解释了一句,怕花嫁又露出什么破绽来,忙将他手中的盘子夺下来,放在他面前,一边冲他使眼色一边道:“陈希扬,这些古董不值钱,你就别再看了,赶紧吃饭,吃完饭好赶路啊。”
花嫁撇了撇嘴,对苏泽打扰他研究新奇玩意儿这件事虽然略有不满,但也比较配合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但每当看见一样新奇玩意,他总要盯着瞧上片刻,搞得骆柒和莫传延频频侧目,苏泽则一惊一乍地满头是汗。
吃完饭之后,他们离开农舍,徒步走下山去,此时他们雇来的那辆车已经停在山道下等着了。
花嫁看见那车子的模样,觉得甚是新奇,虽然已经从陈希扬的记忆中搜索出这东西的名字,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正要走上去亲手摸一摸,苏泽先一步将他拦住,指着一旁的小卖摊铺对骆柒道:“你们先上车,我和陈希扬去买点橘子路上带着吃。”
骆柒不耐烦地摆摆手道:“速度点,别磨蹭太久。”
苏泽将陈希扬拉到那摊铺旁,一边佯装挑橘子,一边低声警告他:“花嫁,我拜托你,如果不想被别人怀疑,就把陈希扬这个身份扮演好,不管看到什么样的新奇玩意儿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否则……”
“否则怎么样?”花嫁似笑非笑地瞟了苏泽一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苏泽咬了咬牙:“否则,我就再也不让风音跟你见面了!”
“你敢?!”花嫁果然被激得炸了毛。
“你看我敢不敢。”苏泽总算逮着了花嫁的弱点,顿时理直气壮了,“大不了你杀了我啊。”
花嫁冷笑:“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唔,杀掉我之后,风音就又得变成孤魂野鬼,在天空中飘啊飘的,我看你怎么跟他解释你坏他肉身的事情。”
“你”花嫁戳着苏泽的鼻梁骨,半天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击言辞。
苏泽终于为自己扳回了一城,笑嘻嘻地拿起一个橘子递到花嫁面前:“要不要尝一个,又凉又甜,还可以降火。”
花嫁目光落在橘子上,突然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惊恐:“这什么东西,气味好难闻!”
“难闻?”苏泽怔了一下,将橘子凑到自己鼻尖闻了闻,“挺正常的啊,又没烂掉,哪里难闻了?”
随即他想到,橘子原产地是在长江中下游和长江以南地区,后来种植技术提升之后,才开始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蔓延的。而花嫁所在的芒宿国,是在一万年以前的北方,没见过橘子很正常。
这么一想,苏泽又将橘子递了过去:“你以前没吃过这种水果吧,来尝一个吧,很甜的,不骗你。”
为了取信于他,苏泽自己先剥了一个,吃给花嫁看,口中还在给他做科普:“这种橘子以前只有秋冬季节才会上市,现在培植技术先进了,夏天也能吃到,味道也还不错。”
花嫁半信半疑地看他吃完了整个橘子,好奇心渐起,于是也拿起一个橘子,学着苏泽的步骤先把橘皮拨开。
不料橘皮里溅出来的刺激气味瞬间扑面而来,花嫁惊叫一声,丢了橘子,捂住鼻子再度后退,但指尖沾染了橘皮上的黄色汁液,气味更加浓郁,花嫁两眼一翻,整个人便向后栽了下去。
苏泽吓了一跳,忙扑过去一把捞住他,轻拍他的脸颊唤道:“喂,花嫁?花嫁你醒醒啊!”
对方幽幽醒转,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目光落在苏泽脸上,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苏泽,你可以放开我了。”
“哦,”苏泽虚惊一场,重重吐出一口气:“花嫁,你别玩儿我了行不行,不过是个橘子嘛,干嘛搞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你叫我什么?花嫁?”陈希扬冷笑一声,“花嫁花嫁的,你现在倒是叫得挺顺口啊。”
苏泽一怔,随即惊喜道:“你……你是陈希扬?”
苏泽举奋地就要扑上去拥抱,却被陈希扬一把推开。陈希扬闻了闻手上的气味,问道:“你刚才给了花嫁橘子?”
“是啊。”苏泽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怎么眨眼间陈希扬又回来了?花嫁不是说他不会轻易让出主控权的吗?不过不管怎么说,陈希扬能回来,这是好事。
陈希扬盯着自己手上黄黄的汁液,凝眉思索了片刻,对苏泽道:“你多买点橘子带上。”
“哦,你喜欢吃啊,一斤够不够?”
“再多买点。”
“两斤?”
“再多点。”
苏泽咋舌:“哇,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吃橘子啊。”
“不是用来吃的。”陈希扬道,“我估计花嫁讨厌橘皮的气味,我们多备些橘子在身边,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他出现。”
苏泽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妙计,妙计啊!”
不久之后,等在车上的骆柒和莫传延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泽扛着几麻袋的橘子往车上搬。
“苏泽,你这是要改行卖橘子呐?”骆柒笑着打趣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打算改行了。”苏泽回了一句,拉着陈希扬在车后座上坐好,然后又将一袋橘子塞进他怀里:“你就这样一路吃过去,熏死他!”这个他,自然是指端木花嫁了。
骆柒看了不满地抗议道:“喂,苏泽,你厚此薄彼啊,只给陈希扬吃橘子,不给我们也分点?”
苏泽一想也是,忙又给骆柒和莫传延一人塞了一袋,十分慷慨地道:“都吃,都吃,别客气。”最好一路吃到凤仪镇,熏得满车都是橘子味。
骆柒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嘴巴还不闲着,问道:“苏泽,你怎么突然爱上橘子了啊,还一口气买这么多,你就不怕吃不完全烂了啊?”
“没事儿,能吃多少吃多少,烂了也没关系,陈希扬他胃不舒服,闻了橘子味能舒服一些。”
骆柒撇了撇嘴,咕哝道:“怎么搞得陈希扬跟个受保护孕妇一样。”
“咳咳……”陈希扬一瓣橘子梗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莫传延一边开着车一边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骆柒:“怎么,你也想被搞成受保护孕妇?”
苏泽脑中瞬间闪过梦境里月刹和雪烙内啥的画面,当即“噗”的一声,满口的橘子汁全喷了出来。
前面两人依然在旁若无人地抬着杠,只听骆柒无知无觉地道:“我羡慕啥呀,我才不稀罕当孕妇。”
莫传延笑了:“你还认为自己有选择权吗,就算你想当,你全身构造中也不具备这方面的功能好么。”
“我说两位,”陈希扬终于忍住拍了拍前面两人的椅背:“适可而止了好吧?孕妇哪里得罪你们了,就这么跟孕妇过不去?”
苏泽在一旁笑嘻嘻地凑趣:“陈希扬,别打断他们呀,听他们这样抬杠挺好玩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是亲,骂是爱。他们越是抬杠越是爱地深沉啊。”
“我呸!”骆柒炸毛了,“我就算对土地里的泥巴爱得深沉,也不会对这莫毒舌……”
骆柒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莫传延截了话头:“怪不得每次看到你和骆融,我的脑海中都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成语天壤之别。哦,我差点忘了你学历不高,什么叫天壤之别你明白么,就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刚才听你说你对土地里的泥巴爱得深沉,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物以类聚的结果。”
骆柒早已被气得七窍生烟,苏泽则抱着肚子在后面笑得打滚,一边笑一边感叹,这两人恐怕是上辈子积怨太深,导致这辈子还相爱相杀难舍难分啊。
第四章 扑朔迷离(九)
四人驱车来到凤仪镇,早有纪玖和李思考在事先约好的地点接应他们,杨臣修则在斜对街的酒店客房楼上开窗来冲他们招手。
纪玖显得十分热情,自告奋勇上去给他们做向导,一边说着这几日在凤仪镇的见闻,一边不住得拿余光瞄骆柒。
因为之前骆柒一再提醒他,不要跟自己走得太近,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来,所以纪玖尽量克制自己不往骆柒身边靠,但是当知道戚珞就是易容后的骆柒时,他心里就很高兴,总也忍不住往骆柒身上瞧。
骆柒被他瞧得没了法子,心想这小子憋屈了这么多天也实在不容易,于是自己主动靠过去,装作很学术地问了几个问题。
纪玖见他主动示好,于是越发兴奋地给他们讲在凤仪镇收集到的信息。
却说当日纪玖和李思考到了凤仪镇之后,在镇子里如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毫无所获。
后来他们无意中听说这一带有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家,曾在几年前协助几位外来采风的民俗学家整理当地的传说故事,于是两人便去找那位老人询问。
老人已经年过七旬,年轻的时候跟着祖辈出去见过世面,所以还能说一口比较标准的普通话。当得知纪玖和李思考的来意之后,他张口便说了几个当地的民间传说。
但这几个传说,大部分都是当地耳熟能详的故事,很多也都记载在了旅游资料里面,纪玖和李思考之前做功课的时候都已经看过了。
于是纪玖便问:“老爷子,还有别的故事没有,就是那种……大部分人没听过的?”
老人家觑了纪玖一眼,问道:“你是来采风的?”
“呃,算是吧。”纪玖含糊地打着哈哈。
“看你们俩这年纪,应该还是学校里的学生吧?”
“这个……啊哈。”纪玖继续打着哈哈。
老人便故作神秘地道:“我这里倒是私藏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们祖上秘密传下来的,之前几个搞民俗的教授来,我都不告诉他们呢。”
纪玖与李思考互相看了一眼,李思考一听能得到第一手资料,立即兴奋地催促老人家快说。但纪玖心里却打了个小九九,心想这老爷子该不会是在忽悠人的吧,之前人家教授级的人物来都不肯说的事情,凭什么他们两个没名没分的小毛孩跑来问他就肯说了?
但当下他也没有立即戳穿那老人,抱着听一听也没什么损失的心态,跟着李思考一起催促老人将那故事说给他们听。
老人便道:“其实啊,我们这里在很早很早以前,曾经出过很多只凤凰呢。”
纪玖眼皮一跳,这第一句就把他镇住了。但很快他又提醒自己要镇定,这小镇名字就叫凤仪镇,如果传说故事不跟凤凰有关,那才叫奇怪呢。
只听老人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这地方,也算是凤凰的故乡了,凤凰一代代地相传,一直传了很多代,每一代的凤凰都能当上大官。”
纪玖听了这话,心里就笑了,凤凰还能当大官,那凤凰不是神,是人了。但他也就心里吐槽一下,面上还是保持洗耳恭听的模样,专心听那老人继续往下说。
老人道:“那时候这地方,真是漂亮啊,到处都是奇珍异鸟,除了我刚才说的凤凰,还有很多其他漂亮的鸟儿,有的现在还能看见,有的早已经绝种不见了。”
纪玖不关心那些鸟儿是怎么绝种的,他只关心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