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有规定修士不能逛花楼,也没规定不能让花楼里的姑娘修习这种功法,要是她们声称是自愿以此揽客的,仲裁院最多只能拿风气不正的名头说事,元赋大可推几个无关紧要的喽啰管事出来顶罪,伤不到筋骨。
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是肯定的,元家知道后估计要给他狠狠记上两笔……不过要是这生意里还有元家内部的手笔在,那就不好说了。连带着照顾生意的客人们也干净不到哪去,这事捅出来的牵扯可不小。
长仪拧着眉:“那也不能就由着他们作践姑娘啊!这种功法听起来就邪门,这么练下去说不准要出什么事……”
昆五郎也点头:“炉鼎功法本就不是正道,若是单纯吸纳灵气供人采补,常年下去必然伤及根本。摘仙阁背后的人故意哄骗无知女子修炼此道,其心可诛,决不能容这种旁门左道败坏道门风气,放在从前也是要被天下诟病的。不管结果如何,先将这事上报,想必仲裁人也知道其中利害,定会公肃决断。”
唐榆挑挑眉:“你确定?这里是元赋他老子的地盘,他们估计早就想好万全退路,另外这事牵扯挺广,元赋做生意还讲究挑人,进出那里的可都是各路仙门子弟,家里不乏财势的。你要是把事情捅出去,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得遭反扑,别到时候声音都没传出去就被填了井,还给阮家妹子招麻烦!”
长仪听了就不乐意:“招麻烦怎么了?既然身在道界得承天运,就该顺彰天道、平不平事,遇到麻烦就怂还当什么修士?要是连区区小城仙衙都不敢招惹,那趁早别踏棘寻道了,找片山头安心隐逸就算了!”
“哎,我不是这意思,别急别急,消消气。”唐榆赶忙将她安抚下来,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事急不得,得好好盘算盘算。”
“救人哪能不急……”她小声嘟囔几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唐榆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我那倒霉朋友虽然脑袋瓜了点,平时混了点,但还是有几分良心的,这次去摘仙阁就是想把他那相好赎出来给个名分。我估计元赋不敢让他把人带走,说不定还要闹得不好看。他也没多少底气,但还是坚持要提,又悄悄跟我说,他那相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
长仪与昆五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怀孕的那个花魁。
“不过听他说,那姑娘发觉自己有孕后却没有借此要他带走自己,而是惶惶不安的模样,还想瞒着人偷偷打掉。两人有几分真情意,那二愣子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相好和孩子带回家去——可首先不答应的就是他相好。”
长仪不解:“为什么?是怕摘仙阁背后的势力不同意?”
唐榆摇头晃脑地故作高深:“非也,那姑娘给他说了她们楼里头牌的事。听说是跟元赋相好的,同样有了情郎的孩子,同样说要被赎出去,可结果人家临时变卦,到头来只落得一尸两命的下场……最玄乎的,是那姑娘说,花魁怀孕的时候找过她谈心,当时元赋还扮着好情郎,花魁不久后就能进仙门当正经妾室,本来挺好的事,她却完全不见喜色。”
事实上,那位花魁肚里揣着的孩子就是撷仙阁背后主子的,楼里当然精心侍候着,养胎进补的好东西就没断过,但她不仅完全没补到身子上,反而消瘦得厉害,半月不到就几乎瘦脱了形,眉目间尽是愁容。
这模样把那姑娘吓得不轻,赶忙劝她宽心养胎:“姐姐如今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眼看就要过上安生日子,那可是要进仙门享福的好事,多少姐妹求都求不来,姐姐怎地如此愁容?”
花魁含泪抚着肚子,摇头不语。后来又找她几回,一概不肯说出自己的心事,短短几天里,面色竟憔悴得不成样子,最后那次才忍不住吞吞吐吐地提了两句:“我……我这一个月来,都睡不得安生觉……成夜成夜的发噩梦……”
那姑娘还当什么事呢,闻言就松口气,安慰道:“姐姐可是孕里惊悸?让大夫开几味安神汤喝着便是。”
“天天喝着,却不见成效……”花魁摇摇头,再看向她时,眼里竟都是惊惶的泪水,“我梦见、梦见从前那些姐妹……一时是年轻貌美模样,一时又成了形容枯槁的老妪……她们都看着我,盯着我,那眼神、那眼神尤其古怪,像是怨毒,也像在可怜我……我还见着了眉儿,你还记得么,就在跟你同时进来的那批姑娘里,她……”
花魁张了张嘴,脸上的神色倏然变为深深的惊惧:“她在梦里……竟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生下来,忽然就变作她的脸!眉儿、眉儿……她对我说,说我就要死了!”
第85章 同样的噩梦
那位花魁当时的语气和神态,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脊背生寒。
她曾听说过有些女子怀胎时常会胡思乱想,甚至发起癔症来,这时便也将花魁的模样归为这情况,原本想着宽慰宽慰叫她安心养胎,但瞧见她那认真的神色,话到嘴边竟然鬼使神差地变作疑问:“……眉儿在梦里,是要提醒姐姐避祸趋吉?”
“不……”花魁身子一软,仿佛全部的精气神都在瞬间被抽空,颓然瘫在铺着软毯的椅背上,再顾不上苦练数载的姿态风仪,脸上表情也渐渐转为木然,这诡异的平静叫人瞧得心惊,“眉儿……她说的不是如何渡灾厄,她甚至没有告诉我是何缘由,她这整个月来,夜夜入梦,夜夜都在对我重复,让我无需害怕……我若身死,还有她们姐妹陪着,陪着黄泉相会,陪着报仇,陪着讨个公道……纵使身碾泥尘、魂化厉怨,也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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