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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作为被他选中的神明,宙斯理当拥有其他人、其他神明所不曾拥有的一切。
    比如难以匹敌的幸运,好让他不论被如何挑衅王权,仍旧稳戴王冠。
    比如他作为奥林匹斯山上最尊贵的男神,理应家中拥有一个忠贞不二的妻子,在外艳福不浅。
    他将会在王座上紧握权柄,直至众神黄昏,赫尔墨斯与雅典娜是他最忠实的子嗣,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们父亲的意愿,让他和凡间任何一个完美的父亲一样,享受着儿女双全。】
    如此丰厚的优待,宙斯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没有。
    他不需要像赫菲斯托斯一样终生孤寂,便能获得一生幸运,也不需要像哈迪斯那样画地为牢,就能尽情享受他的王座。
    多么讽刺,命运口口声声说着公平,宣扬着自己编织那么多悲剧是为了众生考虑,却在面对宙斯时将这些屁话“忘”得干干净净。
    祂这不是知道么。
    知道其实没有人会喜欢悲剧。
    祂这不是自己也喜欢欢喜、圆满的结局么,所以面对被自己选中、视作自己在这世间的化身的宙斯时,恨不能将所有的花团锦簇都捧到宙斯面前,将所有的风雨和悲情都替宙斯挡在屏障之外。
    祂甚至小心谨慎到特地为波塞冬也编了命运,只因为波塞冬的性格、能力基本和宙斯无异,祂生怕这个宙斯的同胞兄弟将宙斯从王座上掀下去,于是给波塞冬编织了“终生平凡,无所作为”的轨迹。
    雅辛托斯在金线的微光下讥讽而笑,卡俄斯望着雅辛托斯的表情,莫名地突然之间升起一种隐约的、不是特别好的预感。
    似乎在他并不知道的时候,面前的人又悄然竖起了他花百年时间好不容易融化的屏障。
    明明人还坐在这里……他却突然觉得和对方的距离一下远了,远得对方随时可以转身离开,他伸手也拉不住。
    这让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心慌,于是他下意识地探出触手,强行丢开雅辛托斯手中的本子,另一条更小的,悄然绕住雅辛托斯的足踝,开始是虚虚缠着,后来又不安地收紧,好像这样就能将那段倏然拉远的距离重新拽近,确认对方无法一转身就离开消失似的。
    这大概是属于创世神的一种类似于预言的预感,恍然间已经意识到了一部分的未来。
    但卡俄斯没说,他并不属于会将慌乱挂在嘴上、随口托出的性格。
    “嘶,你跟我的脚踝有什么仇?”雅辛托斯抖搂了一下右脚。
    其实在这一刻,至少在此时,雅辛托斯的心情并没有卡俄斯感觉得那么差,最多就是做好了委婉试探卡俄斯的心理建设。
    所以他抖了下脚,没把那条固执的触手抖掉,就忍不住挑起眉头,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目光顺着眼角斜睨出去,“干什么?撒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卡俄斯都在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因为屁都不值一个的矜持和自诩至高神的自尊心收回触手,真就厚着脸皮闷声不吭将雅辛托斯缠个结实,或许这娇也就撒成了。
    或许,他们就不必再经历后续那些说起来短暂,但回忆起来却煎熬得显得格外漫长的波折。
    但有些事就是,日后回想起来悔不当初,总觉得当初自己只要如何如何,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纯粹只是因为自己当时想得太多,或者想得太少,运气使然。
    但马后炮这件事,其实没什么运气好讲。
    人就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按照自己的性格,做出了必然的选择。
    没吃过日后的苦头,卡俄斯哪可能就那么自然地随手放下矜持,没脸没皮地嗯一声承认自己就是在撒娇,更不可能将自己感受到的刹那心惶说出来——事实上,就算是时光回溯,卡俄斯的闷葫芦性格也没好到哪去。
    雅辛托斯能感觉到紧箍他足踝的触手矜持地收走,忍不住又勾了一下嘴角:“怎么,这娇又不准备撒了?”
    鬼知道他是怎么从一根触手上看出“矜持”的,反正他觉得还挺可爱。
    才绷起来的脸就因为这笑一下再笑一下的,已经重新绷不起来了。
    雅辛托斯索性换了个放松的姿态,看似随意闲谈地道:“其实每次看这些记录,我都挺惋惜的。不光是因为仍在受苦的人,还有那些说起来已经‘解脱’的人。”
    他的语气里带上几分讥讽的嗤笑。
    那都能叫“解脱”?
    俄狄浦斯被命运设计得魂飞魄散,阿多尼斯、伽倪墨得斯,一个死于野猪长牙,一个永恒地化作天上无知无觉的星座。
    还有更多的人,蒙受折磨、献出生命,只为了成全命运的故事,在命运的“杰作”里当一个推动剧情的背景板。评判的人得有多没有心,才能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归纳为“解脱”?
    雅辛托斯捉着旁边的触手把玩:“我可能也是比较理想主义。总觉得他们应该获得第二次机会,拥有一条崭新的生命重新来过。可惜冥界不存在这条路径,亡魂经过审判,要么被投进深渊永恒受苦,要么进入爱丽舍灵地……啧。要是有个什么转生门就好了。”
    雅辛托斯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又带了一句:“或者回溯时间——”
    他话还没讲完就被卡俄斯打断:“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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