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惊恐至极,从水底一跃蹿空,蚌壳剧张,想要甩出常恒。
常恒却已握住那珠,蚌壳大开的一瞬,他带着蚌珠飞跃而出,幻境亦在珠离蚌体的一霎消散。
却在这时,斜照之中,飞出只鹬。它快如疾电,冲锋而来、一喙啄向常恒握珠的手。
常恒吃痛,蚌珠脱手,那鹬看准时机,一口便吞下了蚌珠。
蚌珠进入鹬身体的刹那,它长鸣一声,翼足伸展,通体的羽毛焕发出灵光。
然而,下一刻,一只金箭直入它腹部,鹬惨叫着跌向水面。
殷怀收弓,对浮在水面上的鹬道:“吐出来。”
鹬奄奄张喙,血水涌出,漫红船周,随即蚌珠滚出。
殷怀拾起那珠,毫不怜惜地一捏。天上的蚌见状,顿觉生无可恋,也扑通一下跌入水中。
蚌珠碎裂的刹那,被那蚌摄入的一众渔民再度回到了船上。
他们呆愣片刻后,蓦地反应过来,朝殷怀与常恒感激叩首道:“多谢恩公搭救,多谢恩公搭救。”
常恒落回舟上,朝他们颔首道:“这是东君殿下。”
一时,渔民更加激动,对殷怀礼拜不已。
殷怀嘴角一抽,责备地瞥了眼常恒,挥手将众渔民迷晕过去。
常恒无辜道:“怎么啦?”
殷怀无奈道:“我们行事,不为施恩,何必留名?”
常恒道:“殿下不愿留名,难道要让这些渔民继续祭拜这什么劳什子大、小姑吗?”
殷怀这才又将目光投向水中的一鹬一蚌,正色道:“尔等身为一方水灵,却只知为害、恶斗,实在可憎。我今日废去你两个修为,以示戒惩。日后修行,万不能再行这等歪邪门道。”
那一鹬一蚌恹恹答是。
却这时,二道霹雳劈空降下,直打在它两个身上,使它们当即命毙。
霹雳过后,凌霄也落至他们所乘的小船上,对殷怀啧声道:“殿下行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些。”
殷怀默然片刻,对常恒道:“之后的行程,我拜托了雷使照顾你。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不可松懈修行,但也不能贸然涉险。尤其是巫山的事,高唐虽保证会隐瞒你我的身份,但保不准高禖还会抓住蛛丝马迹按图索骥找你寻仇。总之,遇到危险,不可逞强,必要时候,就找凌霄帮忙,明白吗?”
常恒乖巧应是,殷怀又交代凌霄多为照拂常恒云云,自忖无所不及后,才飞身而去。
直至殷怀背影已远望不见,常恒仍怔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
凌霄见状,微笑道:“小殿下,您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挂心大殿下安危的嘛。亲兄弟,确当如此。”
常恒看向他时,脸上浮现出讥消冷笑,道:“他的命,自然只能由我取走。你倒也无需如此屡次三番出言试探。”
凌霄连忙垂眼,避开他的注视,良久才讷讷称“是”。
第73章 候人兮
“沈仙郎,你可真真薄情,好不容易来人家家洞府一趟,都不坐坐便要走吗?话还没说几句,真是好伤人家家的心呀!”
说话之人是个同常恒年纪相仿的少年,杏腮柳眉,身段窈窕,生得风流。一身绛粉衣裳,遍悬银铃为饰。他边说话边拉常恒袖口,动作间银铃叮咚作响。
常恒拂袖,避开他拉扯,淡淡道:“有话便说。”
少年嘻笑道:“阿碧,你听没听说,巫山二女前些时候决裂了,高禖离开巫山,不知远走去哪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却也没人清楚具体缘由。”
常恒敷衍地嗯了声。
少年继续道:“说起来,这高唐同东君殿下还有过一段情呢!也是不巧,殿下渡劫去了,而我又是这段时间才认识得你,不然,我跑去榣山那么多次,怎么着也该能见到他一两次了。真想知道,这传闻中的天之骄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他兀自念叨着,直走出一段路,才发现常恒犹定在原地、神情怔忡,不由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朝山下望去。
涂山山脚下,有株女娇嫁给夏禹时亲手植下的桃树。而今四百多年过去,这树已木干粗硕如擎柱,分枝散开,几乎蔽下半座山底。
现下,正是桃花盛时。
花雾之下,有个正在倚着树干喝酒的男子。一壶仰尽,他自然地垂落视线,同下山人相视,随即莞尔一笑——
与常恒同行的少年不期然对上他的视线,蓦地捧心叫道:“阿妈,我这回子真要恋爱唠!”
殷怀挑眉,就见那少年倏然化作只九尾白狐,朝他扑来。
还未靠近,白狐的一只尾巴便被常恒捉住,白狐前进不得,只能四爪乱挠道:“郎君来涂山做甚?阿绥是此处山灵,郎君有何需要,尽管同阿绥道来……”
殷怀笑道:“候人兮。”
随即他看向狐狸身后的常恒,道:“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常恒松开九尾狐尾,介绍道:“他是涂山苗裔,单名一个绥字。”
又转头对涂山绥着重道:“这是东君殿下。”
小狐狸顿时吓趴在地。直到殷怀与常恒相携离去,涂山绥才回神,喃喃道:“阿妈呀——”
半载未见,乍然相逢,殷怀与常恒都略有些不自在。行过段路,两人忽同时开口——
常恒道:“殿下怎会到涂山来?”
殷怀则道:“你与那个朋友,是如何认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