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伯景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真让许院判把话说完,伯景郁的身份就得暴露,如此行事惊风也是无奈。
惊风觉得坐在死人边上终归是不吉利, 同伯景郁说道“公子,你莫要坐在死人旁边。”
伯景郁比较爱干净, 惊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淡定地坐下去的, 完全波澜不惊。
伯景郁“无妨。”
身后有人小声嘀咕, “我看他就算不是杀人的凶手,也是个变态。”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换了旁人谁能这么淡定。”
惊风猛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两人正要继续说话,被惊风眼神严厉警告,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家公子是凶手, 那你们谁同我一起去衙门报官, 交给衙门来查”
所有人都不出声,就连官差也没接话。
惊风冷笑“怎么, 不敢”
方才被吓破胆的男人说, “谁敢跟你走啊, 你们是一伙的, 万一你也有份,岂不是送上门让你杀。”
“就是就是。”另一个有些年纪的老者说道。
惊风已经听这两个字好几遍了, 实在是忍不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躲在别人身后, 看似有道理其实毫无道理只知附和毫无主见的人, “就是就是, 没完没了是吧,谁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们舌头拔了。”
伯景郁出声制止“惊风, 无妨。”
惊风冷哼一声,不再计较。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们是一伙的,那你们去报官,我们留在客栈,等衙门过来,这总行了吧。”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店里伙计的身上,“就你了,去报官。”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客官,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出了门都找不到路。”
官差这时站出来说话了“今晚谁都不准走,明天一早小二带两个人去衙门报官。”
伯景郁觉得如此安排没什么问题,朝惊风点了个头。
惊风“行,那就依你所说,有一个算一个,都去楼下中堂待着,谁要是敢走,那就要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旁人是丝毫不怀疑惊风的能力,浑身腱子肉,看起来真的能一个打十个。
就是这官差看着都没他结实。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怕是大家一起上,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官差指着伯景郁说“你也出来,跟我们一起下楼,万一你在屋里毁灭证据怎么办”
有人就问了“地上这位差爷怎么办”
“抬下去吧。”
没人敢进屋,毕竟屋里还有个被抹了脖子的死人,远看都害怕,何况是近看呢
伯景郁站起身,路过趴在地上的官差时,微微弯腰用手抓住官差的衣领子,便将他给拖起来了。
门外众人“”
这得是多大的劲儿
他抬手一推,就像在牌桌上往对家手里扔筛盅一样,一眨眼的工夫,官差就到了惊风的手里。
惊风稳稳地接住了官差,抓起衣服往上一扔,官差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几息之间,好像看了一场杂耍一样,这官差身长七尺左右,约莫一百五六十斤,被这两人扔来扔去的,力量着实恐怖。
惊风单肩扛着官差,步伐依旧沉稳矫健。
众人前后相随,转移到了楼下中堂。
算上店里的伙计,一共有二十六人。
大家围桌而坐,彼此监督。
许院判作为医士,想替这晕过去的官差诊治,被另一位官差拦下,“你要做什么”
许院判道“我是医士,想为这位小兄弟诊治一番,这若是真的受了伤,不及时救治,岂不又要平添一条人命。”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
有人道“我看这老者也不像是坏人,要不就让他诊治一番。”
官差“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院判看向伯景郁,请示他能否表明自己的身份。
伯景郁点了个头。
他也想看看,能不能由许院判之手,将这位官差弄醒,好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院判得到准许,这才说道“我是西州人士,姓许,是太医院的院判,回西州探亲途经此处,原是应当住馆驿,奈何天色将黑,才夜宿于此。”
“你说自己是太医院的院判,我们就要相信吗”
官差也不相信“你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吗”
许院判点头“那是自然。”
他将自己的腰牌取出。
不仅有腰牌,还有宫令。
太医院在宫外,进出皇宫需要同时出示宫令和腰牌,毕竟皇宫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腰牌是身份的证明,上朝时进宫门守卫需要逐一检查。
太医与其他官员的宫令有所不同,他的宫令是可以进出后宫为后宫的贵人们诊病。
胜国的身份腰牌材质是统一的,由铸造司统一铸造,再分发至各州。
因此官差身上也有腰牌,花纹与材质拿出来一对比,就知道真假。
官差拿出自己的腰牌与许院判的腰牌做了对比,确认腰牌为真。
许院判是朝廷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官员,而他们这种连朝廷官员都算不上的泥腿子,自然是比不了。
官差忙弯腰行礼“小的竟不知是院判大人,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院判大人恕罪。”
其他人见还真是朝廷命官,纷纷弯腰行礼。
张院判抬手制止“不知者无罪,我一开始也没表明自己的身份。”
官差这才起身,看了看惊风,又看了看伯景郁,“那这二位”
张院判道“同我是一起的。”
剩下的也不必多说,都能明白。
看这二位的身手,想必是护送他回西州的侍卫。
官差连忙向二人补礼,“方才多有得罪,只是这位大人入了房间,又无人能够为你作证,我也不能轻易地放你离开。”
惊风“若是我们真想走,凭你是拦不住的,我们既然留下来了,便是也想知道楼上囚犯的死因。”
官差忙道“是是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报官,让衙门来查,届时,还希望几位能够配合。”
伯景郁“那是自然。”
惊风抱着自己的佩剑,“那现在许院判可能为你的同僚诊治”
官差点头“那自然是可以,有劳院判大人。”
许院判上前几步,将官差的手腕摁住,替他诊脉,随后又看了看他两只眼睛。
心中便已经了然。
官差忙问“院判大人,我这同僚可有危险”
许院判道“只是晕了,并无大碍,待我为他施针,不时便能清醒。”
官差忙弯腰道谢“那我便替同僚先在此谢过院判大人。”
许院判指了指楼上“我的药箱在楼上,得回去取一趟,不如官差大人随我一同前往,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官差和一众人等都觉得如此甚好,“大人您请。”
许院判毕竟是五品官员,那是为君王和大臣看病的人,官差不敢逾矩,只敢跟在许院判身后。
上楼不久后二人又从楼上下来,许院判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箱子。
摊开箱子,取出银针后,许院判在这位官差头顶,眉心,人中,脖颈几处的穴位上施诊。
不过片刻的工夫,晕倒的官差便清醒了。
他一头翻起来,手舞足蹈地嘴里叫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他的同僚,瘦一点的官差按住他“我们都知道了。”
从他惊慌的程度不难看出,他被那场面吓得不轻,如今整个人都没了方才来客栈时的嚣张,浑身哆嗦,抓住同僚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许院判为他递上一碗清水。
胖官差喝完水后,镇定了不少。
随即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瘦官差也是第一时间就追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胖官差即便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冷静,也依旧心有余悸,说话时还时不时看向楼上,似是那残酷的场面让他不能忘怀。
他道“我当时尿急,雨太大了就没去茅房,考虑到囚犯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便把门从外面关起来了,在后院找了个没人的屋檐下方便,等我上楼,一推开门就看到人死在了屋里,吓得我大声尖叫,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瘦官差“所以你是被吓晕的”
胖官差“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眼前一黑,我就晕过去了。”
惊风问“你进房间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吗”
胖官差摇头,窘迫地说“当时我都吓傻了。”
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看,帮伯景郁脱罪,还是足够的。
惊风“那起码能够证明,人是在我家公子进屋前就死掉的。”
瘦官差却摇头“我这同僚不知道什么原因晕过去的,可能是被吓晕的,也可能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弄晕的,只能说明他进房间时人已经死了,却不能证明和你家公子没有关系。”
惊风“我家公子是听到叫声后才进屋的。”
瘦官差反问“谁能证明”
当时现场并无旁人证明。
惊风在楼下喂马,而许院判在茅房如厕。
惊风伸手指向一处,便是那个从楼上连滚带爬鬼喊鬼叫的另一位客官,“他可以证明,当时他与我家公子前后脚出现在现场的。”
那位客官连忙摆手“我证明不了,我当时到门口时,他已经在屋里拿着刀了,保不齐就是他藏在屋里打晕了这位官爷,准备藏匿凶器被我看到了。”
惊风“”
他快被这帮人蠢死了。
“我们从京城而来,要往西州去,今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他这么说,大家觉得也有道理。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财,在坐有哪个能有我们有财的色,一个浑身脏乱的囚犯能有什么色相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平白把自己牵扯进一桩命案,杀的还是朝廷要犯,我们是有病吗”
有人附和“好像也确实说不通。”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的确说不通,这位公子看着也不是普通人,而几位官爷身上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伯景郁全程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像个与本案无关的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为自己辩驳,也不承认自己杀人,就那么坐在那里喝茶。
这场面谁看了都会觉得诡异。
杀人可是死罪,他怎么能做到如此淡定的。
官差“既然不知道谁是凶手,那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等明日报了官,由官府决断。”
死的是朝廷要犯,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真的查不出谁是凶手,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陪葬。
大家在堂中等了一夜,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开,去如厕也不能独身。
天光乍现,小二与瘦官差动身前往县衙报案。
伯景郁找客栈其他的伙计拿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后递给惊风,“去把踏雪牵出来,把这封书信送给我舅父。”
胖官差拦住了惊风,“写的什么,得给我过目,万一是传递什么消息。”
惊风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点了个头。
惊风将信展开,大意就是自己遇到了危险,让舅父速速来临县县衙。
惊风“怎么一封书信都不能递出去”
胖官差“你们是想请救兵”
惊风“我们没有理由杀你押解的囚犯,请家人到县衙,交代一些事情,有什么问题我朝律法有规定,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百姓需要配合调查,但并未说不可与家人联系。”
胖官差无法反驳,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家人都能够到监牢探监,何况是传递一封普通的书信出去。
惊风“况且我们都留在这里等待调查,难不成官差会认为一匹马有能力拿起你的刀杀了囚犯”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都没憋住。
有人好奇地问“这马,真能这么厉害,给你家人传信吗”
惊风“能不能传到是我们的事,我们此行回西州也是有要事要办,只是想尽快结案,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还请官差不要阻挠,耽误了我们的事,就是算上你祖宗十八代的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这话虽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却也是实话。
其他人帮着说“让马去送信,人留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马不可能杀人。”
经过昨夜惊风据理力争,大家倒也没有那么坚定地认为伯景郁就是杀人凶手。
况且此人看着不凡,若是真能请人过来破案,案子尽快了结,他们也能各自离去,不被耽搁太多的时间。
胖官差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且惊风要真想走,他也拦不住,便同意了。
惊风将马从柴房牵出来,把信放在马鞍旁挂着的袋子里,对踏雪说道“去居安城找哥舒大人。”
随后他一拍马身,马真的就自己跑出去了。
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昨夜天黑,没什么人发现这匹马是白色的,今日看到如此好马,不由艳羡。
这等好马,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即便是京州,怕也是罕见。
再看伯景郁,众人只觉得他高深莫测。
或许人家进屋真的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与命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可能是地位摆在这里,所以根本不惧怕,才能够如此淡定。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心中都莫名有了底气,这事儿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许院判叹气,“若是昨日我们走快些,到了馆驿,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伯景郁“焉知非福。”
一个被押解上京的朝廷命官被杀死在客栈里,摆明就是有备而来,说不是预谋的伯景郁都不信。
他根本不担心,这件事他卷了进来,反而好查了。
要还他一个清白,就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他们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被押解的人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犯了什么事。
在半路被杀,只能说明是杀人灭口,不惜冒着杀害朝廷命官被诛九族的风险,也要在半道截杀此人,这背后的事八成是小不了。
伯景郁十分好奇,甚至十分期待,若是此时背后牵扯出一桩大案,由他出手惩治,他们帝王家自然是受益者。
顺便也能看看这县令办事的能力如何。
一举三得,进个牢房又如何
哥舒与庭渊刚办了一个财物丢失的案子,两人正准备一起吃午饭,县衙看门的守卫慌忙跑了进来。
“县令,不好了。”
哥舒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守卫道“踏雪自己回来了。”
哥舒连忙起身往外走。
庭渊也跟了出去。
踏雪在府衙门口格外地不安,焦躁地原地转圈,看到哥舒琎尧出来,嘶鸣扬蹄引起他的注意。
哥舒琎尧心中顿觉不好,伯景郁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牵马的守卫根本控制不住马。
哥舒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这才让踏雪镇定下来,踏雪疯狂转头。
庭渊道“是不是袋子里有什么东西。”
哥舒伸手去布袋里摸,还真摸到了。
取出来是一封信,打开看了,他便明白了,转手把信递给了庭渊,“景郁与一起杀人案扯上了关系,如今被扣在临县。”
庭渊接过看完“那你现在去临县”
哥舒“你随我一道去吧。”
破案方面,庭渊很有天赋,带上庭渊,也算是多了一道保险。
哥舒都开口了,庭渊也不好拒绝。
庭渊不会骑马,因此他坐马车,由守卫为他驾车,哥舒骑着踏雪先行一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