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沉了脸, 白了一眼那人,冷笑着说:“老子的女儿,老子累死累活供她吃供她穿, 供她读书,现在考上了大学,长的当然是老子的脸。老子姓杨,当然是光杨家的宗,耀杨家的祖!”
“不像某些人, 儿子倒是生了不少,结果越生越穷,连讨媳妇的钱都得找人东拼西凑, 新媳妇讨来连间新房都没有, 还得和其他兄弟挤着住,晚上办事,都不知道是哪闹的动静。”
杨定说完,众人爆出大笑,开口酸人却被挤兑得颜面无存的那人恨恨地看了眼杨定, 啐了一口:“老娘就等着你这大学生女儿以后跟人跑了,让你这十几年的工都白做!什么东西!”
“啐!”杨定毫不客气地冲她背影反啐了一口。
“别听她胡说!”二姨婆拿蒲扇,打了杨定一下, 苦口婆心道:“咱们那时候, 哪能跟现在比, 伟人早就说过,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女娃娃到底行不行,这学校教书的老师, 校长, 不得比咱们这些一辈子就知道伺候庄稼的懂啊?首都大学都通知你家娃娃去上学了, 这说明你家娃娃就是有本事,才能叫他们看上!听姨婆的,不要听她的,就让娃娃去上学!”
众人听了这话,也觉得二姨婆说得在理,不管男娃女娃,考上了就是有本事的人,既然国家都点名让去了,那就没有错过的道理!
何况此时距离第一届高考,已经过去快六年时间,第一批上大学的人早已毕业,大家也亲眼看到这些人都被国家重点聘用,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对知识的渴慕,重新回到了人民群众的内心。
这一点,从每年小学招生,人数都叠叠攀升就能看出来。
知识,可以改变出身,也可以改变命运。
虽然现在这句话还没有流行,但在普罗大众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这个概念。
“就是,让娃娃去!”旁人也忍不住附和。
杨定又高兴起来,拍着胸脯道:“一定,一定让去!”
开玩笑,按系统说的,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啊。
说明什么?
说明大妮的成就绝对不止于此!
他能拦着吗?必须不能啊!
大家也毫不怀疑杨定这话的真实性,毕竟这些年,他对三个女儿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先前条件不好,都要坚持送女儿们上学,这几年条件好了,更是无条件地宠。几个孩子吃的用的穿的,都得是最好的。
很多人都在背后悄悄议论说,杨定绝对是全天下最难搞定的老丈人!
就他对三个女儿爱到骨子里的劲,人要是想娶走他家三朵金,绝对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又聊了两句,众人就放开了杨定,后者于是举着通知书,一路耀武扬威地往家走去,不管沿路谁问起,都是一脸骄傲地说:“我家大妮考上大学了,首都大学!聪明吧!”
一直喊到家门口。
张琴早就知道他早起出门去做什么,但现在看着他手里的通知书,仍是高兴地落下泪来,抱着大妮道:“妈妈就知道我们家大妮最棒!”
首都大学。
那也是她曾经的梦想。
一个甚至来不及宣之于口,就被时代洪流冲得支离破碎的梦想。
如今,看到女儿实现了,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姐姐好棒!”二妮道:“我也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也是!”三妮跟着说。
“都去,都去!你们都去首都,到时候,爸妈就一起去照顾你们!”杨定高兴地说。
张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杨定笑着回答:“假如孩子们都去了首都,我们两个呆在家里也没意思,不如一起去见见世面。家里这些年也存了些钱,不如去首都买套房,找点事做,还能就近也能照顾她们。”
大妮比小妮大了五岁,等到小妮高考完,大妮肯定都毕业了,肯定是要留在首都工作的,他们一家如果都去了,孩子就不至于一个人,和无根的浮萍一样,漂泊无定了。
张琴当然愿意,要说她生命里谁排第一,那必须是这三个女儿!女儿们将来要是都去首都,她肯定想得不行。既然杨定愿意去,她自然同意。
再说了,她的大哥小弟毕业后,也都留在了首都。要是能搬去和他们做邻居,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夫妻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
至于二妮和小妮能不能和姐姐一样上首都大学?
她们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肯定。
张琴决定做顿大餐犒劳大妮,杨定则想起,前些天他完成小妮的愿望,带她下河捉泥鳅,系统给了个行李箱的奖励。
那是个用奇怪厚布做成的箱子,四四方方,有条可拉伸的拉杆,拉链的位置也很巧妙,居然能把整个箱子的盖都给打开,底下还有两个小轮,不管箱子里装多少东西,都能拉着走,特别省力。
当时他还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出来用,这时看着大妮和她手里的通知书,他若有所悟。
从专门放杂物的屋里找出箱子,拿到大妮面前,杨定笑着说:“看!这个多适合让你带去上学!”杨家三姐妹早就习惯了她们的父亲总能时不时拿出些新奇玩意。
从前的老屋就有一间房,专门放他搜集来的东西,平时轻易不让人进。现在家里房子变大了,那间房也跟着扩大了不少,还特意用了扇坚固的房门,配上了大锁,钥匙也只有杨定有。
对此,杨定只说是他喜欢收集一些人手里的稀罕东西,这些东西有的值钱有的破烂,都堆在屋里,乱七八糟的,有的说不定是违禁品,所以不好让外人看见。
也因此,懂事的三个孩子跟张琴从不进那间房,对外也从不提及。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的行李箱,大妮眼里满是喜爱。
在这个人们出行还靠麻袋蛇皮袋的年头,这样的黑色行李箱实在太洋气好看了!
大妮都能想象,等她出发入学的那天,她拉着这样的行李箱上路,一定会是人群中的焦点。而且这四四方方的形状,还方便她带上些本子,也不用再担心心爱的书本会被挤得变形。
“谢谢爸!”大妮感动地说。
“爸爸,爸爸,我也一定会考上大学的。”小妮赶紧卖乖:“你给人家也准备一个这样的箱子好不好。”
“还有我还有我,我要红色的!”二妮紧随其后。
“都有都有!”杨定一口答应:“只要你们能考上大学,爸爸就给你们准备,比这更好看的都有!”
这三个小祖宗就是他家系统的心头肉,想要什么没有啊?
“那我回房看书了!”脑子最活泛的小妮立刻道。
“那我也去!”二妮赶紧跟上。
杨定跟着进了厨房,接过张琴切好的菜,开始煮饭。
自打她生下小妮,出了月子后,就跟过去一样将所有家务全部包揽,但是杨定接到的系统任务,依旧是为孩子们洗衣做饭的多,除非后来孩子们都大了,才开始接到带她们出门游玩的任务。
不过那些年的家务活,带给杨定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发现自己在厨艺上的天赋,真是比张琴高了好几倍不止。一样的原材料,经过他的手,做出来的就是更好吃。
孩子们也抱怨说,除了几样甜点,其他的菜都是爸爸做的更好吃。
这话说的,真是大大满足了杨定的虚荣心。
于是乎,从此以后,家里的大厨就变成了他,张琴都只能给他打下手。
今天高兴,他打算做个小炒肉,做条红烧鱼,炒两个热菜,再拌俩凉菜。
一家人好好地庆祝庆祝。
父母们在厨房里忙活,妹妹们在房里用功,大妮珍爱又慎重地收好行李箱,想了想,还是走出了家门。
……
“我要去首都了。”大妮低着头,平静地说。
高大黝黑的少年攥紧了拳头,抿着唇艰难地问:“能不去吗?”
大妮不说话。
“我能养你的!”少年不甘地怒吼:“就算不读书,我也能养活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念大学?”
“因为我要出息。”大妮抬起头,直视少年,满脸坚定而无畏。“我要做个有出息的人!我要上学,要找份体面的工作。我要进城,在城里生活,买房子,等我爸妈老了,我要好好地给他们养老!让那些嘲笑我爸妈没有儿子的人看看,我杨秀华,不是个赔钱货!儿子能做的,我这个女儿也能做,还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那我呢?”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杨大妮,你有心吗?我等你那么多年。隔壁王全去年结婚,今年孩子都有了。我呢?我初中就喜欢你,等着你,不管家里来多少媒人,介绍的对象有多好,我都不要,我就等着你。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就等到你跟我说散?”
大妮,不,是杨秀华,听到少年的话,心里不但没有一丝波澜,反而有些想笑。
“郑守,我们才十八岁。三年前,国家新修改的婚姻法甚至规定,男生结婚年龄不得早于22周岁,女生不得早于20岁。你说的王全,他根本没有和他媳妇领证。也就是说,对国家而言,我们根本还不到适合结婚的年纪。相反的,我们应该专心学习,利用好这段大好年华。”
“你说得这些大道理我不懂!”郑守打断她:“我只知道,在村里,王全和他媳妇摆过酒,就是夫妻。读再多书,总要结婚成家。大妮,如果你非要去读书,我不会再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