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时, 她腹中隐隐作痛,更完衣,忍不住命人将门窗统统打开, 好透透气。
“姑娘,可是要找个大夫来?”安荣担心地问。
文思雅觉得,如果地上有条缝,她真恨不得现在就钻进去。
“因为这点子事找大夫,你是不是想你家姑娘我活活吊死算了!”没好气地撂下一句, 她自个儿先捂着鼻子跑了。安荣也没忍住,大胆地捂上了鼻子,跟着跑了出去。
直等了一柱香, 院子里的臭味才散干净, 文思雅立即吩咐丫鬟们为她准备热水,从头到尾沐浴了一番,换上一套新衣裳,才松了口气。
不过,即使丢了一番大脸, 她也觉得值。因为她觉得身子骨比以往要轻快了许多,精神头也十足。
心里便猜测,大概是昨夜服用的养容丸起了作用。她记得, 当时商城上说的是这东西有排毒养颜之神效。莫非方才, 是在排毒?
她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在心中呼唤起了系统。
“长乐。”
【宿主请说。】
“难道有人在我身上下了毒?”
【系统扫描中——回宿主,你的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毒素存留。】
文思雅有些满意, 原来这个系统真的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但也有些不满意。“我用了养容丸, 莫非毒素被排出体外了。”
【回宿主, 养容丸的功效是排除你身体里各器官长期堆积的杂质,虽然也叫毒素,但和别人下给你的致命毒药不同。长乐温馨提醒,如果宿主中了剧毒,请购买并服用积分商城的解毒丹,而不是养容丸哦!】
杂质?
文思雅沉吟半晌,似懂非懂,她大概明白了系统的意思:没有人对她下毒,养容丸排出去的,是她身体里独自产出的,名为杂质的毒素?
她不是学医的,不知道这些杂质是如何生成的,但既然排出去之后,她感觉比从前好,就说明长乐说的都是实话。
文思雅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安平来问是否要用早膳,文思雅有些嫌弃院中先前飘散着的味道,吩咐她将早膳布在园的凉亭中。
“那,是否也让几位管事妈妈去亭中回话?”安平又问。
文思雅愣了一下,记起如今府中管家权还在她手上,而她为了彰显身份,一直有让管事妈妈天天来回话的习惯。她便颔首:“对,让她们都过来。”
“是。”安平带着丫鬟们领命而去,被文思雅赶去沐浴的安荣也回来了。
等她们到了小园,用过早膳,管事妈妈们也掐着点到了。
重生前,侯府的爵位已经落到了齐子誉的身上,管家之权,也被他自个儿看上并娶回家的新妇把持了好些年。她作为老夫人,只消高高在上,颐养天年即可。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管过三十来年侯府的,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她只多问了两句,便重新了解了这座府邸的情况。
轻而易举地处理完了管事妈妈们来报的事,文思雅便让她们下去了。
她单手撑着下颚,眺望远处的小湖,心中在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安东伯府自是有许多沉疴,以她如今的见识和能力,真要处理起来,也不算难。
可她不想管。
不论嫁给谁,她早晚都是要搬出这里的。
那双父母看不上她,她也不想做那愚孝之人。
何况理顺这些杂事,定会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到时少不得要发作一番,甚至以刑立威,她那双‘宽厚仁善’的父母,又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万一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结果喜人,坏的还是她自个儿的名声,毕竟不一定有人能念她的好。指不定,连本就不顺的亲事都会更添坎坷。
如此费力又不讨好之事,还是不做为妙。
那她做什么好呢?
【叮——长乐温馨提醒,新的一天开始了,请宿主赶快做今天的日行一善吧!有丰厚的奖励在等你哦~】
愉悦的系统提示声响起,文思雅露出一抹浅笑。
那就行善积福吧!
她带了安荣安平两个大丫鬟,并四个小丫鬟,还有四个粗使婆子,带着着满满一辆马车的东西,敲开了京城城西的一所慈幼院的门。
此处由来以久,据说是某位心善贵人特意买下的一所宅子,专门用来安置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孩童。其中,又以父亲战死疆场、母亲改嫁或殉情,亲戚不愿收留的遗孤为主。
他们会一直照顾孩子,直到他们能外出做活,独立过日子为止。
上辈子她嫁人以后,为了名声,也来此处看过这些孩子,留下些许吃食、衣物、被褥等。
留下东西,文思雅正要离开时,慈幼院管事叫住了她们,手拿着一本书册,笑得慈眉善目。“姑娘心存善念,做了善事,也请留个善名吧。他朝,若有吃过姑娘所赠一餐、穿过姑娘所赠一布的孩子长大,也能知道自己恩人是谁,与姑娘结个善缘。”
她说得十分好听,可文思雅知道,这只是这所慈幼院的一种手段。勋贵人家行善,图的就是一个善名。她们得到善款,便以此种方式,替人扬名,说来,也是一种各取所需。
曾经,她不也是为此而来么。
只可惜,若她如今已经嫁人,身在夫家,自然会看重这个善名。但她既然未嫁,也懒得自己的钱,替伯府挣个好名声。便道:“我自知做的是善事,便足矣,无须善名。”
话落,便告辞离开。
【滴——宿主慷慨解囊,捐赠物资,救济可怜的孩子们,恭喜完成今日一善的任务!特奖励:积分100!】
——
可惜她这是日行一善系统,换言之,每日都要行不同善举。
即使每回都不曾留名,后面也多是交代丫鬟去做,可时日久了,还是被人认出了身份。
京都很快盛传,安东伯府的二姑娘,近日里常行善举,今日不是这儿布粥,明儿便是那捐财,很是乐善好施。
有那刻薄的,忍不住笑说:“她自个儿家中都捉襟见肘了,竟还有闲情逸致去帮扶他人。怎么的,指望自个儿也去要饭的时候,那些叫子能多照顾照顾她?这叫什么,旁人都是钱打点上面的,她这是跑去疏通下面的去了?”
引得众人一齐发笑。
不过十五日后,安东伯府迎来一名尊客。
是鲁国公府的嫡长媳,何氏。
她此番前来,是要为平北王世子求娶安东伯府的二姑娘。得知此事的安东伯手中酒盏悄然滑落,应声而碎。他连声问一脸喜色的妻子:“她当真是如此说的?平北王世子?不是旁人?”一声比一声响亮。
伯夫人连连点头:“是的,伯爷!”
安东伯先是欢喜之极地拍掌,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肃容道:“平北王府,怎会看上我们家的雅丫头?今日又来得如此明目张胆,连私下通气都免了,就不怕咱家不应,丢了面子?”话落,他也觉得这般言论着实可笑。那可是王府!他扪心自问,即便心中厌恶次女,不满她攀上如此显赫之亲事,但他狠得下心拒绝吗?
当然不!
伯夫人又道:“这些日子,雅姐儿不是常做善事么?听闻王妃也是心善之人,兴许,便是看中了雅姐儿的善名?”
安东伯并未被完全说服,但除此之外,他们家好似也没有其他长处了。
“怎么都好。”他道:“你将此事,告诉雅姐儿没有?平北王世子尚未婚配,她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还是世子妃,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伯夫人才道:“我想着先与伯爷您商量呢,还未与她说过。我这便让人唤她过来。”
她刚唤了一声贴身妈妈的名字,便听丈夫不耐地道:“叫她过来做甚,我懒得见她,你自己去与她说罢!若这回还不满意,便如她所愿,送她去庵里落发,省得再来气我!”
伯夫人无奈,只得乖乖动身。
早将伯府牢牢掌控的文思雅,怎会不知鲁国公嫡长媳登门来访?名帖都是先送来她眼前过一遍,才被人送到母亲那去的。
求亲一事,那边厢何氏一开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这边就知道了。
初听此事时,她也十分震惊。
平北王世子,这不是上辈子早夭之人么?
她记得很清楚,嫁到永宣侯府的第二年,前线便传来他阵亡的消息。听说是敌军突袭,他为保城中百姓,不肯独自逃生,率兵竭力死守城头三天三夜,才终于等来了援兵。
边城守住了,百姓也守住了,他却倒了下去。
晨曦落在他后背,人们才看清,他背上有两支断箭。
前夜摸黑作战,谁也没看见他是何时中的箭,是后来的军医根据干涸的血迹推断,至少得有两个时辰了。那两箭都在要害,即便昨夜拔出,也未必能救他性命。大约他也知道这点,所以为了稳住军心,愣是一声不吭,直撑到援兵出现。
众人听说,纷纷跪地,嚎哭不止。
消息传至京城,朝野震动,百姓落泪。
失去独子的平北王大受打击,吐出一口血水,当场便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官家也因此大病一场。
因为平北王,便是官家的亲弟弟。
他们是同胞兄弟,自幼感情甚笃。许多人都猜测,官家无子,这皇位,迟早是要落到平北王一脉手里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平北王一脉,会是这般结局。
也因此,文思雅很是犹豫。
王府固然显赫,与之相比,永宣侯府都只是脚下泥。可这只是眼下!不出两年,平北王府便会烟消云散,不复存焉。
她不想嫁。
好容易重来一回,怎的又要守寡?还是年纪轻轻就要开始?
可前脚刚拒了侯府的亲事,她也与父母撕破了脸;如今又要拒绝王府,莫说父母是否愿意,便是叫他们壮起胆子与王府说声不,都是极难的。
正在头疼之时,母亲翩翩而至。
“问母亲安。”她徐徐福身。
再起来时,被亲近地拉住手,被迫坐在母亲身边。
“这一转眼,你就这般大了。”伯夫人慈祥地拂过她的鬓发。
这亲近的举动让文思雅怔愣了会儿。
随后又听她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比你大姐姐有福多了。我未足月时便生下她,此后,她的身子骨便一直不好。原以为议亲艰难,不料承允那孩子,对她一往情深,说什么也要娶她过门。我原先想着,你大姐姐虽然体弱,却是个有福的,才有这样好的夫家。可我如今才知,咱们家说起真正有福气的,还得是你。”
文思雅眉头一挑。
伯夫人笑着道:“你可知,谁来求娶你?”
她故作茫然地摇摇头,心中还在盘算着回绝的言辞。
“平北王府的世子!”伯夫人一字一句地道,脸上的笑容十分明媚,将她贯有的愁苦之色一扫而空。“你若嫁过去,便是世子妃。只要诞下一男半女,指不定,连那个位置都能想一想。”她隐晦地抬起手指,往上点了点。
文思雅心中一动。
她光想着平北王府将来的破败,却忘记眼下局势,还将持续至少两年。
官家已有传位于平北王的打算,平北王世子,便等同于太子。即便两年后他会战死,但若她能在此期间,怀上孩儿呢?若生的是儿子,保不齐还能被官家看中,立为太子呢?毕竟官家,虽已过知天命之年,可她知道,他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一定是能护着他们母子的。
一想到二十年后,极有可能会是她的孩子坐在那至尊之位上,号令天下。她那颗才从权势中剥离出来,只安分了月余的心,又开始疯狂跳动了起来。
“我嫁!”她毫不犹豫地道。
伯夫人一脸惊喜,她本以为,自己必定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让女儿点头。却没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她就答应了。
“若是平北王府都打动不了她,她要嫁谁,难不成还想进那处去?”安东伯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毫不留情地说道。
可说到底,知道那头犟驴终于点头,最终松了一口气的也是他。
伯夫人心知肚明,却没点破,她知道男人最看重的还是颜面。只是犹豫地说起了另外一件要紧事:“明日,我便遣人去鲁国公府告知此事。不过伯爷,既然婚事已定,那这嫁妆?”
安东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愣,方才咬着牙道:“等平北王府下聘,届时都让她带回去,你另外再准备一万贯给她。还有你嫁妆里的大件,都给她!”
虽说京中贵女嫁妆的最高等级是十万贯,其次是五万贯,他们这里,只给得起最寒酸的一等。可若是加上王府给的所有聘礼,那还是撑得起场面的。
只是如此一来,伯府便是真真正正的一穷二白了。
也算是打肿脸充胖子吧!可若不充,到了那一日,定会成为京城最大的笑柄!况且,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笼络王府,那可是官家的亲弟弟,是日后,极有可能一飞冲天的亲家!他万万不能得罪!绝不能叫王府觉着,他看不上这门亲家,因此才不愿多给陪嫁。
(本章完)
作者说:多写了一千字,谢谢大家的支持!
明天也会努力多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