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锦衣夜行第203部分阅读
锦衣夜行 作者: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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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自然明白站错了队风险有多大,夏浔看似无意的一句话,他们就明白该如何选择了。
朱棣现在把夏浔这个连襟当成自己的福将了,夏浔因为朝鲜一事已经返回了北京,而且他也向朱棣说明了晚回辽东比及时赶回更易掌握主动的理由,所以朱棣也不急着叫他回辽东去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叫他一并参与一下对辽东的安排。
以前,辽东没有地方官府,独有卫所,整个辽东都司是隶属于山东都指挥使司的,由辽东都司兼管的行政司法等事宜,同时接受山东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监管。如今辽东要设置独立的行政系统,再由山东监管就不方便了,这样辽东就得单设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辽东都司也将独立出来,从军分区升格为军区。
这其中涉及太多的变化,相应的,也将提拔任命一大批官员,夏浔在北京多留一段时日,也方便为自己争取权力。
夏浔很清楚,辽东正式设省行省是元朝叫法,明朝时对于这种行政区划叫布政使司,不过这个称呼太拗口,除了官方文书,人们一般口语仍旧称省,这块大蛋糕必须得分给别人一些,自己独吞是要招众怒的,出于必要的防范措施,皇帝也不会同意,不可能让辽东变成他只手遮天的一言堂。
所以对让出部分利益他早有心理准备,各个衙门口儿叫人掺沙子也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大方向还在自己手里主要权力在自己手里,不影响他按照自己的设想改革辽东,必要的妥协和让步就得表示赞成。
不过布政使司衙门和都指挥使司衙门一把手的位置,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这两个衙门一个管民一个管军,是最重要的两个衙门。放在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手里,并不是不可以,他不是贪权之人,也根本不想在辽东久耽,可是万一上来个对他阳奉阴违的,岂不坏事
这种担心不用他说,朱棣也明白。对于提拔幕府长史万世域为辽东布政使,朱棣马上点头答应了。他被流放辽东以前本来就已官至知府,如今处理辽东这场暴乱的做法又可圈可点,威望已经树立起来,任命他为布政使,旁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布政使掌一省行政,朝廷有德泽禁令承流宣播,下达于有司。凡僚属满秩,负责考察其称职与不称职,上报达吏部都察院。每三年则率其府州县正官,朝觐京师,以听察典。参政参议分守各道,及派管粮储屯田清军驿传水利抚民等事。经历都事负责文书往来。照磨检校典勘理卷宗,理问典刑名。
这个位置争取到手,辽东按照他的意图进行变革就能基本保证。至于下设的参政参议经历都事大使等等各级官吏,旁人想掺沙子就掺沙子吧,夏浔手头本来就没有足够的人手,调来一些有经验的官吏不是坏事,其中有人别有用心也不怕,万世域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朝廷大员,若是连调教一个喜欢跟上司叫板起刺儿的属吏的手段都没有,那他也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堪大用了。
另一个就是都指挥使司,夏浔争取这个位子,是因为辽东的军户和屯田之制改革,都绕不过都指挥使司。掌印都司的位次还在布按两司之上,没有都指挥使司的配合,军队改革就进行不下去,这个职位自然该留给张俊才行。
而丘福也对军队的职位虎视眈眈,这位老帅在夏浔争夺布政使司职位时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出手了。夏浔和丘福经过一番争执,最后由朱棣拍板决定,辽东都司由张俊担任,都指挥同知按制当设两人,其中一个是开原侯丁宇,另一个是唐杰。
丘福豁出老脸,费尽心机,总算把这颗钉子扎进了夏浔的心里去。
唐杰原是五军都督府佥事,现在调辽东都司,升一级,做了同知,从资历和地位上,说得过去。问题是他与夏浔有杀子之仇,虽说夏浔是秉公断案,不应算做私仇,唐杰在见驾的时候,也只是垂泪说起经过,因为事先已由丘福定下捧杀之计,所以没有指摘夏浔执法不公,可是让唐杰去跟他搭班子,终究不太合适。
可是在丘福以山海关总兵呼延搏力争辽东都司之位不果后,退而求其次,以唐杰充任辽东都司指挥同知一职,不知朱棣是想照顾他的面子,还是别有一番考虑,沉思有顷之后,竟然点头答应下来,帝心莫测。
丘福只当这是皇帝对自己这追随皇上多年的老臣更信任一些,心中喜不自胜。夏浔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心中只想,这唐杰若懂分寸知进退那还罢了,如果他去了辽东,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捣乱夏浔暗暗冷笑一声,心中泛起冷冷的杀意
按照大明官制,都布按三司鼎足而立,能有效防止权专于一,但是又不免会造成一些运用不灵之弊。所以明廷又常派监察御史或部院大臣出任总督巡抚巡按等差,以驾凌于三司之上,协调三司办事中遇到的问题,如今夏浔就是总督,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此外,对总督以下各方官员廉贪与否贤愚与否才干能力如何,也需设有司官员督察。辽东的官员大多是刚刚走马上任,对他们的考察尤其不可松懈,而这份权力,大多由御使掌握。现在正活跃在辽东的黄真少云峰干的就是这个差使,两人到北京后,对辽东形势的正确汇报,便促进了朱棣的正确判断。
现在辽东各衙门正式成立或升级,一下子扩充了大量的官员,监察工作更形重要,光靠这两个人是不够的,而且这两个人眼下身上不可避免地打着夏浔的标签,也需要一些更加独立的人员加入,问题是黄真是都察院佥都御使,三把手,你派多少人去,除非是都御使陈瑛副都御使吴有道,否则全是他的下属,监督作用也就弱了。
雒佥便貌似公允地提出,由北京行在的部院大臣担任督察专员,弥补都察院的不足,形成第三方监察力量。雒佥的提议在明朝也是有先例的,诸如总督兼巡抚巡视,御使兼经历总理,提督兼赞理抚治等等,因时因地,起到作用就好。
雒佥的提议正可以解决这一难题,于是朱棣就顺水推舟,按照雒佥的提议,让北京行在参政陈寿出任辽东总理,督察军政司法各方事务。
“娘希匹的,就你会掺沙子么”
夏浔不甘示弱,立即提出把北京行在的礼部员外郎杨峰,以及刚刚被朱棣任命为北京行在参议的李夜天吴擎宇王译阎超几人也塞进总理衙门,理由是这些人熟悉辽东事务,可以更好的督察地方执政情况。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皆大欢喜”
皇家厨房,大如一座宫殿,这里建造之初,就有能工巧匠想尽办法,设计好了种种排烟去味的管道和通风口,所以几十座灶台哪怕同时生火煮菜,室中也少见油烟。
一座座炉下炭火炽旺,茗儿背着小手,正像一位大将军似的来回走动,发号施令。相公去而复返,可眼看着又要再度离开,茗儿更加的不舍了,明知相公马上就要回到辽东,今天茗儿亲自下厨,就是要亲自给相公烧几道菜,为郎君饯行。
当年的小萝莉如今已是风情万种的春闺少妇了,酥胸饱满,小腰纤细,万种妖娆深藏于骨。
玉也似的一个人,那略施脂粉的脸蛋儿因为不断的走动和室中的热气而变得灿若桃花,容色更加艳丽。
“郡主,羊肉萝卜备好了”
一个因为郡主驾到,于是光荣地从掌大勺的降格为水案的宫廷御厨毕恭毕敬地道。
茗儿“哦”了一声,便走过去。
羊是选的上好的公山羊,而且是羔羊,羊肉自然是肉质最细滑最有劲道的部分,肥瘦得宜,那御厨剔了筋膜洗净,去血沫儿,再捞出漂净切成碎丁,葱姜蒜等各色调味品备好,这才向茗儿禀报。
茗儿看看材料备齐了,便净了手,亲自将备料按照烹调顺序下锅料理,一切做好,吩咐人看好了火候,这时准备第二道菜的厨子也把料备好了,茗儿便又走向第二座灶台。
夏浔在殿上为辽东忙碌,茗儿在厨中为相公忙碌的当口儿,数骑快马拖着一路烟尘,从南方滚滚而来,背插红旗,风驰电掣,到了城门口,当先一人取出一块腰牌,凌空扔给一个守城的校尉,骏马停都不停,便裹着一阵旋风冲进了城去。
安南生变,他们是奉了正在南京监国的大皇子朱高炽之命,星夜兼程,赶来报讯儿的
第623章 别依依
“这苜蓿香椿蒲公英都好好焯一下,尤其这蒲公英,用清水多滤几遍,莫要留下苦味儿”
“郡主放心,小人仔细着呢”
那位平时对小徒弟连踢带骂脾气暴躁的胖大厨师憨态可掬地答应。
巧云随在茗儿身后,继续往前走:“小姐,怎么还要调拌野菜啊,姑爷那么壮的身子,怕不能吃下一头牛,这野菜他能爱吃么”
茗儿道:“什么菜调制得美味了,都是可口的食物。唉你当他去辽东,是赏景观风去么别看他不说,需要操心的事儿多着呢,这一回本来都要回去了,又半道折回来掺和这件事情,我怕他心里是有些火气的,这可不利养息。给他拌几样野菜,消消火气。”
“喔”
“鹿肉切丝,蟮鱼也是,枞菌备好了吗嗯,这道菜做个干煸三丝”
巧云喜孜孜地道:“小姐平时很少下厨呢,可这手艺真好。”
“哎哟”
油星儿溅到了手上,疼得茗儿一缩手,赶紧用湿毛巾一裹,睨了巧云一眼:“喏,这道菜你来”
夏浔从正殿回来时,还觉得头昏脑胀的,跟人家勾心斗角地打嘴仗,嘴里怎么说得想着,对方说了什么得盘算,要说的话得有理由,对方的陷阱得避着,还得瞧着皇上的脸色,揣摩着他的心意别看只是站在那儿动嘴,真比上了战场,与人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待他回到自己住处,一进正屋,绕过屏风,就不禁笑了。
满桌的杯盘碗碟,都在桌上摆着,茗儿正挽了一只圆肚鹤嘴的酒壶,沥着一杯美酒。旁边几个侍婢丫头,捧着些巾儿瓶儿孟儿之类的物事站着。
夏浔心头涌过一片暖意,笑道:“哟嗬,今日怎么这般丰盛还有酒喝,夫人不是一向劝我节制么”
见相公回来了,茗儿停住杯子,向他嫣然一笑:“今日也是一夜,只许喝三杯,少喝一点,活络血脉舒发脾性就够了,不能多喝”
夏浔打个哈哈道:“好好咦今日的菜式不太一样啊,瞧着可不像御厨们的手艺,御厨们那菜肴做得,华而不实,样子漂亮,吃在嘴里也就一般,今天瞧着很可口啊”
巧云道:“老爷,这是夫人亲自做得呢,夫人不小心还烫了手”
茗儿嗔道:“多嘴的丫头”
夏浔神色一紧,赶紧迎上去,抓住茗儿的小手一看,葱白般娇嫩的手指上烫起了一个水泡,不禁心疼地道:“看你,叫厨子们做就好了,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
茗儿柔声道:“前两日相公往辽东去,妾思来想去,便为不曾亲自服侍相公饮食而遗憾。相公在辽东,没个贴心的人照料服侍,每日里又有太多的大事操劳,妾身实在放心不下,今日做几道菜肴,只是聊表妾身情意。此去辽东,相公还要爱惜自己身子,眼看天就该冷了,辽东苦寒,相公纵然强壮,也不可大意”
夏浔感动不已,连连点头道:“我晓得了,娘子尽管放心。辽东虽然苦寒,却也更加锤炼体格,你不见关外汉子,多强壮如牛吗”
茗儿莞尔一笑,道:“相公快净了手,坐下吃菜吧,有些菜一旦凉了便会失了味道。”
一个侍婢捧着手盆儿来请夏浔洗了手,又有侍婢用竹夹儿从炭火加温的小蒸笼里夹出块热毛巾,抖开了递给夏浔拭净双手,夫妻二人这才双双落座。
刚刚分别了一会儿,这回却是真的要再分开了,夏浔心中也有许多不舍,想说的话儿反比上次更多,四目相对,脉脉含情半晌,终觉旁边有人不好说话,夏浔便道:“好啦,你们都下去吧,老爷与夫人自己用膳就是,不需侍候。”
“是”
侍婢们纷纷蹲身,将不需再用的物事端着,轻轻退了出去。
巧云走到屏风拐弯处,忽地想起了什么,忙又转过身来,沾沾自喜地道:“老爷,那道鹿肉丝蟮鱼丝和鸡枞菌做的干煸三丝,是婢子做得呢”
夏浔好笑地道:“嗯,那一会儿老爷多吃两口。”
巧云听了,很开心地出去了。
茗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夏浔也忍俊不禁地道:“巧云好像比娘子还大着一岁多吧呵呵,怎么性情像小孩子一样。”
茗儿羡慕地道:“她小时候又不用看那么多书学那么多东西,活得当然简单自在一些。不过”
她瞟了夏浔一眼道:“巧云平时在你面前可没这么多嘴,还不是因为我上次松了口,这丫头上了心么。”
夏浔自然明白她在说甚么,巧云那丫头,生得香水梨子似的,看着确也挺馋人的,不过这话碴儿现在可不能接口,太煞风景。
夏浔不接话碴儿,而是挟了一口菜,先送到茗儿嘴边去,茗儿甜甜地瞟他一眼,含笑接了,接着,夏浔的椅子就从对面挪到了她的旁边,再接着,茗儿的翘臀,就从椅子上,挪到了夏浔的大腿上,八扇屏内这顿酒宴,自然吃得香艳旖旎,其中详情,却已不足为外人道了
朱棣坐在椅上,看着手中的奏折,面沉似水。
他没有掀桌子,也没有摔茶杯,越是如此,侍候在左右的人越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暴雨雷霆将来而未来的时候,尤其叫人害怕。
安南出事了。
朱元朝建立明朝以后,遣使颁诏安南占城等国,确立了君主国和藩属国的关系。
当时的越南,北部为安南国,南部为占城国。对于占城国王阿答阿者与安南国王陈日煃之间的争战,作为君主国的朱元璋还曾派使臣予以调解。
建文元年的时候,安南国大臣黎季犛杀死国王陈日焜,屠戮陈氏宗族一百余人,篡夺了王权。次年二月,立其子黎汉苍为太子,自己称帝,改国号为“大虞”,年号“元圣”。等朱棣成为大明皇帝之后,黎季犛改名为胡一元,子黎汉苍改名为胡汉苍。
之后,就是夏浔在南京时曾经听说的事了,胡一元因为担心朱棣干涉他篡权之事,便让位给儿子胡汉苍,自称太上皇,然后由儿子以陈氏外甥的身份权理国事,请求明廷为其正名,赐爵封位。
接着,胡一元让位于胡,自称太上皇。胡奉表朝贡,托词自己是陈氏外甥,为众所推,权理国事,请求明朝正其名份,赐爵封位。夏浔奉诏入宫,准备接受德州演武慑服帖木儿帝国使臣的使命时,恰好遇见永乐皇帝派行人司行人黄凤麟往安南去,考察胡一元所言是否属实。
结果,黄凤麟去了一趟安南,收了些财帛女子,便被胡一元收买了,回来后便向朱棣禀报,说安南陈氏,确已绝嗣,如今权知安南国事的胡汉苍是安南国王的外甥,是如今血缘最近的亲人了。朱棣如何还能不信于是就遣使赍诏前往安南,封胡汉苍为安南国王。
谁料,使者走了不到一个月,原安南陈氏陪臣裴伯耆就逃到了大明,向永乐皇帝告发,说杀死国王屠戮王室一百多人的不是什么外敌强盗,恰恰就是胡一元本人,胡一元弑主篡位杀害忠良,请求君主国“哀无辜之众,兴吊伐之师,隆灭绝之义”
朱棣这才知道受骗,盛怒之下斩了刚刚被他升为行人司司副的黄凤麟人头,紧接着,安南国王的孙子陈天平居然也出现了。陈氏王族几乎被胡一元屠戮一空,只有这个孙子,在忠仆护送下逃到了老挝,由老挝军民宣慰使刀线歹派人护送着,也跑到南京告状来了。
于是朱棣就派人去诘问胡一元,胡一元得知阴谋败露,便上表请罪,表示愿意洗心革面,迎还王孙,辅佐他登基,为了以示诚意,他还表示,愿意归还在元朝败亡期间,趁机被他们吞并接收的广西禄州西平州永安寨及云南宁远州所辖之猛慢寨等地方予大明。
朱棣的怒气这才消了,责令胡一元立即恭迎陈天平回国即位,胡一元就派了陪臣阮景真到金陵迎接陈天平。回程时,朱棣还下旨,着令广西都督佥事黄中带兵五千护送陈天平归国,直到他即位为止。
这是朱棣北巡之前发生的事情,在朱棣看来,此事已经得到圆满解决了,他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胡一元断不敢阳奉阴违。
可他万没想到,利可令人昏,胡一元虽知大明不是他能抵抗的,还是不肯交出已经到手的王位,黄中带兵经过鸡陵关今友谊关,快要赶到芹站的时候,胡一元竟派数万安南兵在那里伏击明军,陈天平被杀,明军为了救出陈天平,死伤者也逾千人。
消息迅速送到南京,事关外交和军事,朱高炽不敢做主,立即叫人把奏章快马送来了北京。可朱高炽在南京并没闲着,奏章刚一送走,他就开始筹役筹粮准备军备了。
知父莫若子,朱高炽知道,以自己老子那副脾气,这口鸟气他是绝对忍不下的,一俟得了消息,皇上肯定要发兵雪耻,是以马上做起了准备。
不久,朱棣急急赶回南京,调兵遣将,赴安南作战,就因为朱高炽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在了头里,让他如鱼得水,无事不顺,这才让朱棣意识到,自己这个大儿子讷于言而敏于行,性情沉稳,善于任事,确实是储君的不二人选,才果断立他为太子。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眼下,朱棣满脑子萦绕的,都是把胡一元胡汉苍这对父子的狗头揪下来,方泄受人戏弄之恨。朱棣把奏章往书案上冷冷一丢,吩咐道:“吩咐下去,立即准备着,明日一早,回南京”
“我不要”
“乖嘛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两口子亲热,有什么不可以的。”
茗儿被夏浔调逗得俏脸飞红,羞答答地道:“我不要,什么皮杯儿嘛,相公尽不学好”
正说着,巧云一溜烟儿地跑进来,大呼小叫地道:“老爷,夫人”
忽地一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姑爷怀里,她先羞了,哎呀一声,便捂着脸扭过头去。茗儿大窘,连忙离开夏浔的身子,大发娇嗔道:“死丫头,未得召唤,你跑进来作甚么”
巧云转过身来,捂着眼睛道:“小姐啊,娘娘吩咐,赶快打点行装,明儿一早就回南京呢”
第624章 轻轻放下
皇帝突然决定返回京都北京升为行在后,北京称京城,南京称京都,必有大事发生。夏浔顾不得再与茗儿卿卿我我,立即赶去见皇上,一问才知安南国捅了个大篓子。
夏浔听了不觉有些默然,心中暗道:“果然发生了这样事情,原来事情起因竟是有人受贿蒙蔽天子,继而安南黎王又动用武力杀掉了陈氏王朝的唯一继承人。”
对于趁机对安南实施直接统治,夏浔并不是太热忱。
明人严从简论及安南得而复失时曾惋惜说:明朝失去安南,第一在于没让大将张辅久镇安南;第二在于派驻安南的官员们贪墨暴戾,激起安南百姓的强烈反抗;第三在于明廷大臣们只会小门小户的算计,而看不见保有安南的长远之利。
其实问题不只是这么简单。诸如安南自立王国已经四五百年之久,不同于大明取代元朝,直接接手辽东行政机构的统治,大明对安南没有一点来自中央政府的直接施政基础;诸如派驻统领重兵大将日久尾大不掉的忠诚问题,诸如
要想直接占领,像中原一样实行郡县治理以当时的落后条件是办不到的,如果硬是要办,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施政成本太高,多山多丛林的环境决定了他们村村寨寨的封闭独立,官兵到了那里,无法集结重兵,打游击的话就像撒开的豆子,形不成合力。
至于某些人一旦想到了一个地方,第一个直觉就是占领,那是到了后来被外国强盗割肉割疯了所产生的一种饥饿心理,就像有些挨饿挨怕了的人,哪怕成了亿万富翁,他无论走到哪儿,身边照样都得准备好各种各样的食物,唯有如此,心里才觉得安全。
夏浔在高位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做事首先权衡的是利益。国家富强与否,稳定长远与否,与疆域的广大没有直接关系,太广大有时反而是个负担,成吉思汗的江山够广大了,结果如何
历史上,安南之战持续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中,明军异地丛林作战,与天斗与人斗,损失极其惨重,不少名臣勇将都折在那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结果统治安南期间,没给明廷和明国带来一点好处,反倒让明朝政府和百府付出了巨大代价。
那时光是每年调运粮食保证驻扎安南的军队和补给当地人民生活的各项财政支出,就超过了当时供应南北两京的总和。
明太祖朱元璋曾说:“四方诸夷及南蛮小国,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供给,得其民不足使令。若其不自忖量,来扰我边,彼为不祥。彼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伐之,亦不祥也。”
这是一个政治家务实的想法,而不是为了身后之名所做的考虑。安南不是辽东,对明廷不存在致命的威胁,把它拿在手里,所获得的利益远不如间接控制的低成本,就像后来英法几万人就可以统治东南亚,不给自己造成负担,还能拿到你想要的利益。
依据不同的环境和条件,应该采取不同的策略,甚么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如何如何,让你的父亲兄弟儿子去埋骨异乡,让你把辛苦种出的粮食织出的布匹送到异乡,却不能从那儿拿回一点对国家对百姓有益的东西,你反不反对
如果你的边界在云南,你做不到国富民强,拿到了安南就能够么接下来是不是嫌缅甸碍事再拿下缅甸然后是占城老挝暹罗真腊印度
你每拿一个地方,总要和一个更新的地区一个更新的政权接触,你要无限占领下去才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发展么恐怕到了那时候,就变成了熊瞎子掰苞米,掰一棒丢一棒,只要有一处出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连锁反应,付出巨大财力和牺牲所获得的一切,如浮云一般烟消云散。
夏浔倾向于间接控制,在无利可图时,有统属关系约束着他们,有利可图时,能为我所用。他不想把美国大兵眼中的“墓地”越南,变成埋葬无数大明将士的墓地,换不来于国于民有利的东西,最后依旧是无奈地放弃。
安南历来受中华文化所支配,以汉字为官方文字,以儒教为官方学说,行科举,甚至连道教都学了去,风俗习惯方面也深受中华影响。这样的国度里面,要寻找一二代理人,是很方便的。所以先以刚柔并济之策羁縻之,再以文化灌输渗透之,足矣
夏浔的沉默,在朱棣看来,却是因为对安南情形的担忧,他反而出言安慰道:“文轩无需担心,小小安南,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你且安心辽东之事。联说过,我中国腹心之患,始终来自北方,经略辽东,意义重大,你能把辽东给朕经营好,南洋纵有几只小丑,弹指之力,亦可灭之”
夏浔连忙躬身称是,心中暗道:“无论如何,安南那边总是要打一打的,这一仗一年半载的完不了事,到时候我就回金陵去了,如果那时皇上决意直辖安南,再为皇上出谋画策,尽量施以稳定统治,以免付出重大代价,最终却一无所获。皇上所言不假,中国腹心之患,始终在辽东,目前我还是把心思放在这边,确保辽东不出问题吧”
总督回辽东了。
夏浔回辽东的时机恰恰好,万世域已经把开原城那场爆乱处理得差不多了。
得益于张俊的全力配合,再加上鞑靼接连两场大仗损失惨重,目前在东线根本没有武力,有些部落纵然有些怨愤,也不敢轻举妄动,继续玩“你不对哥另眼相看,哥去抱鞑靼大腿”的把戏。
万世域的处置不可谓不严厉,许多打砸抢烧的凶徒,被他直接抓到街头,就地正法了。
暴动一开始,万世域就启动了应急机制,实施了类似军事管制的紧急措施。朝廷是有相关规定的,平叛剿匪强敌入侵的紧急状态,地方官府有权特事特办,军政司法大权独揽,事后再报呈朝廷,显然万世域早就想到善后的权限问题了,其手腕心机不可谓不老辣。
辽东原本只有“军政府”,现在多了个幕府专署,只要张俊没意见,万世域的权力就能得以贯彻。张俊当然不会有意见,夏浔人还没回来,秘令已经到了,只有对万世域说的六个字:“做得好,好好做”
在张俊看来,这就是部堂大人对他无言的谴责。这个时候对军队的倚重最大,夏浔却没有只言片语对他讲,还对万世域大加褒奖,这不是不满意他的软弱和忍让么
于是,张俊的态度也就变得强硬起来,他的这种转变,无形中也为他树立个人威望创造了条件。要知道这一次发生冲突的一方是辽东军方子弟和辽东汉人大族子弟,他们随便拿一个出来,后边都有一位将军或者辽东地方年代久远的汉人家族,有的家族之久远,甚至可以追溯到五代十国中原内乱,逃到辽东寄寓于辽国之下的,四五百年的繁衍生息,他们如今在辽东,是谁也不敢忽视的一股力量。
张俊原本是辽东都司的一位佥事,在沈永手下做事,只在都司衙门内部有名气,在外边的影响力,甚至比不上那些直接带兵的卫所将领,因此在辽东地方固然没甚么威望,就是在诸卫将领中也缺少控制力。夏浔在这里时,他依旧是个跟班,夏浔要把军队交给他,他得经营一段时间,才能在辽东军队中树立自己的威望。
通过这件事,辽东军方和辽东大族对他渐生好感,一旦认同了一个人,对他的命令就不会产生抵触情绪,这样就为他打好了主持辽东军务的基础。
至于更高程度的服从,久掌一方大权自然可以形成,沈永那种对辽东施行“无为而治”的庸碌之才,在那位置上坐久了,也能网罗一帮党羽,以裴伊实特穆尔之彪悍,也不敢公开顶撞,何况张俊还算是一个敢于任事的人呢。
于是,在张俊和万世域的通力配合之下,将这场危机解决得干脆彻底,夏浔回到辽东时,该杀的已经杀了,该判的已经判了,尘埃定矣。
如今,万世域令司法署长莫可,正在继续调查,由于当时过于混乱,许多最初参与冲突者已经死亡,官方能够得到的消息不全面。而左丹等人奉夏浔之命,虽以锦衣卫的名义向莫可提供了一些情报,但是由于他们主要是跟踪监视,从对方的接触和之后的行动做出一些推断,也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所以万世域想要对蓄意挑起争端的居心叵测者进行公审宣判,还需要一个详尽的调查过程。
“桦古纳”族只有一百多人,人数不多,却是以归附的名义投奔大明的,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之前,对他们的任何不利处置,都会影响到所有的归附部落,这是夏浔不得不慎重处理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小樱”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好看的女人,所以对她怜香惜玉。
夏浔回到开原时,开原军政各界地方名流,乃至地方上的各部落首领,纷纷赶来相迎,夏浔是和郑和一起来的,郑和来了,朝廷的旨意马上就能宣布,那些辽东幕府专署的“临时工”就能变成朝廷正式编制的官员了,当然开心;辽东都司可以脱离山东都司,整个衙门都升了一格,也是皆大欢喜。至于那些部落首领,其中不乏族中子弟被万世域整治的太狠的,委委曲曲的来了,还想向夏浔诉诉苦告告状的。
谁知夏浔回了辽东,就像开原城里从来就不曾发生过那么一件连圣驾都受了惊动的大暴乱,他自始至终,压根就不提这个话题,等到众文武士绅部落长们把他迎回总督衙门,夏浔只是不咸不淡地宣布道:“郑公公远来辛苦,今日且为公公接风洗尘,歇息一下,明日再宣圣旨。劳烦各位同僚士绅首领们前来接迎,杨某感激不尽今日盛宴,不醉无归”
第625章 风萧萧兮
今日这接风宴虽是为了夏浔和郑和所设,但是谁也不敢多劝酒,因为宣读诏书等一应事物都在明日,明天才是重头戏,若是今日把杨国公和郑公公灌个酩酊大醉,岂不误了明日的大事
因此这接风酒喝得还算轻松,应付了各方贺客,酒宴一个多时辰也就散了,大家纷纷告辞离去,夏浔便陪着郑和到了后宅。
内宅管事下人侍婢早已候在那儿,纷纷上前见礼,人群中一双明亮的目光落在夏浔身上,夏浔张眼望去时,那人已垂下头去,此人正是“小樱”,夏浔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当然,这复杂的情绪,也只是刹那一现,便被他完美地隐藏起来。
醒酒汤里有毒,这事他已经知道了。由此,他已猜出,这个小樱必是来自鞑靼一方,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的,只是这个小樱试图行刺他,是某个部落的人为了一己私仇,还是鞑靼执政者的意思。为了掩饰她的身份,她竟动用了一百多个族人,那么她除了行刺自己,还有没有别的计划,除了她和她的族人,还有没有更多的针对辽东的破坏者。
郑和目光一扫,首先就看到了萨那波娃和日拉塔,这两位姑娘金发碧眼,容貌本就突出,何况身材异常高挑,站在人堆里颇有鹤立鸡群之感,随即又看见她们身旁的小樱,郑和不禁呵呵一笑,扭头对夏浔道:“辽东风物,有些粗陋,偏这几个女子,容色无双,国公爷好福气”
夏浔笑道:“公公说笑了,她们只是归附诸部送来的几个苦命女子,在府里做些杂些,给她们一个安居之处罢了。”
说完问那管事道:“公公的寝居之处安排好了么”
管事毕恭毕敬地道:“回部堂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
夏浔点点头,对郑和道:“那么公公且去歇息吧,离开辽东这么久,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郑和的职位比他低得太多,夏浔便不能直接把他送到寝居之处,上下之别,该有的规矩,你若逾越了,纵然是出自敬意,也会弄巧成拙。何况明初的太监们纵然任事,也不敢嚣张,追随朱棣多年的几个内侍更是为人谨慎,行事规矩,他就是肯送,郑和也不肯答应的。
郑和方才由他陪着到后宅来时,就看见张俊万世域丁宇蒙哥帖木儿等好多官员和部落首领没有告辞,而是候在了厅中,知道夏浔确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向他拱拱手,由那管事引着,径往自己寝居处行去。
夏浔转向恭敬侍立的几个家仆和侍婢笑道:“好啦,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本督刚刚回来,积压公事太多,还要见几个人处理些机要公务,无需人服侍”
“是”
众人纷纷应着,向夏浔行礼退下,小樱只是一个婢子,这时自然也不敢有甚么出格的表现。她还道自己的表现毫无破绽,夏浔尚未对她生起疑心,所以依旧完美地诠释着自己的角色,那一双眸子波光一闪,幽幽怨怨地瞟了夏浔一眼,瞧那眼神,恰如其分地表达了一个未得主人宠幸呵护的小女子模样,衬得她那千娇百媚的脸蛋儿,份外惹人怜惜。
“部堂大人直到今天才回来,那些部落长们怕是早就等不及了,要在部堂面前告那万大人的状了。”
“嘁他们要是识相,最好别张口。万大人可是部堂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儿,谁远谁近呐没见万大人也等在外面么”
“嗳那个没胡子的就是皇上跟前的公公啊不都说公公们长得模样说话的声音都跟娘们似的吗我瞧着也不像啊”
“公公只是没胡子而已,谁说他们说话的声音长得模样就像女人了那是扯淡,有位亦失哈公公,你见过么与这位郑公公一样,也是身材高大,相貌威武的。”
“没见着,打到总督衙门,我就一直在后宅里做事。”
“我给亦失哈公公送过茶,见过他一面,要不是没长胡子,就给别的男人一样。”
“错了错了,公公们没有的,可不只是一部胡须”
“哈哈哈哈”
几
锦衣夜行第20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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