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写完一本书后去旅行放松心情的行为被谢安茹嗤之以鼻,但作者们似乎都喜欢这么干,谁也不能免俗。
花着辛苦赚来的柴米钱去游玩,似乎别有一番折腾自己的快感呢。
小有名气的作者可以去去泰国,至不济也能花天酒地几天,三叔甚至能去欧洲骗骗洋妞,舒乔是个废柴作者,只好在神州大地上兜兜圈采采风。
休息时间短暂,舒乔已经跟编辑谈好半个月后就开新书。在西南大山里转了转,躺在丽江客栈的院子里晒了几天太阳,时间就这样悄然不觉地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诸如顾飞这样的狐朋狗友都非常默契地销声匿迹,没有提出诸如“寄张明信片给我啊”“我操哥们给我带两斤翡翠!”之类的傻-逼要求。不过私底下他们会不会说“舒乔这小子又去花天酒地,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丫”“没错要把他灌醉到他妈都不认得”“哈哈哈哈想起我就解恨”之类的话,那就不得而知了。
精疲力尽地回鹏城再接受一帮朋友的酒肉洗礼,算是舒乔每次休假的间歇都得过去的一道坎。不过他没什么可抱怨的。朋友嘛,是分很多种的;有些朋友会给你帮助,而有些朋友跟你混在一块仅仅是因为开心。大部分朋友对你并没有什么期许,你也不能要求太高。至少这些朋友不会明知舒乔忙还隔三差五地拉他出来鬼混,聚会作乐什么的在时间安排上也已经很迁就他了。
“我知道这是固定节目,不过这次真的不一样。我打算后天回水南,你跟沈逸他们说一声吧,这次聚会我就不去了。”舒乔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着电话说道。
“这么做不大好吧,本来大家二月份就该聚了,因为你已经拖了一个月了……”顾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问道:“是老毛病又犯了?”
“嗯。头疼得像是被一头牛操了似的。”舒乔叹气。
“那好吧,我会帮你搞定,反正不过见个面而已。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一下,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我有事,先挂了……我操你大爷怎么办事的!”顾飞匆忙地挂了电话,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对舒乔说的,看来是下面的人又捅了什么屁事等着他去擦屁股了。
教训完小弟后,顾飞重新坐下,想了想又拿起电话拨了个号,开口就道:“伯父,是我,小顾啊……”
……
……
又捱了几天,头痛依然不见好转。舒乔考虑良久,终于决定听从顾飞的意见去做个检查,去的正是谢安茹所在的医院。舒乔是自个儿去的,并没有事先联系她。
两人的关系终究是有些隐晦,事实上舒乔连谢安茹是否有固定的男朋友都不知道,只大约知道她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虽然知道她就住在简秀区的西泠公寓,可也不曾去过。就凭对她这一知半解的了解,贸然透露两人相识说不定会让她多出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只是循规蹈矩地挂了个号,而后就在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着慢慢等待叫号,一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机梳理着新一部小说的提纲。
“舒乔,舒乔,舒乔是哪位?”
舒乔正为构思小说开头绞尽脑汁连连叹气,一个小护-士走出来喊道。
“是我。”舒乔连忙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跟着她走进科室。
一般来说,头痛是种欺软怕硬的病,它和其他毛病不同,发作起来完全无迹可寻。当你高兴的时候放松的时候打算和男朋友女朋友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它总会冒出来烦到你透顶。而当你打定主意正儿八百地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面对医生或者各种精密仪器,它往往就缩了,最后就是你头也不痛了心也不慌了地面对医生的询问满脸尴尬,白白浪费时间。舒乔几乎每次都会碰到这种尴尬,这次也不例外。
当然,这也正是舒乔不愿意来医院的原因。折腾了这么多年,说实话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毛病究竟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病灶了。
“没有什么大问题啊。不过皮肤倒是很干燥,有很多皮屑,需要开个方子吗?”
舒乔差点就哭了,大夫,敢情您当年是皮肤科出身的啊?!
“不用了,谢谢您大夫。”废话,我当然知道我皮肤不好,这不都是给那些爱看小黄书的读者熬夜赶稿赶出来的么。用不着您来提醒,这种事情我会找专业人士。
医生晃了晃脑袋,大手一挥,连做心电图ct之类的都免了,直接给他开起了药。舒乔到窗**了钱接过药单一看,无非是些消炎止痛之类的药片,得,又白白浪费了一下午和几百块钱了。
这个时候他真想抱怨几句:“知道我一下午可以写多少字吗?知道我一个字值多少钱吗?妈蛋这破医院又浪费我的时间又浪费我的金钱,完全是谋财加害命啊。”
不过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地把药放进了背包里,而后拖着行李箱去到车站,踏上班车回老家去了。
在离开医院前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打电话给谢安茹。反正回鹏城了就能再见面,何必急于一时呢,舒乔这样对自己说。
对于谢安茹这个女“性”朋友,舒乔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来说,作为一个四肢不勤懒散成性的死宅男,他很享受谢安茹偶尔的体贴照顾,也很喜欢和她上床,更难得的是两人之间总有不少共同话题可聊,彼此之间颇为投契。舒乔觉得这辈子能碰到这么一个性情皆合的异性朋友已经挺不错的了,至少在这段客居异乡的孤单日子里,是谢安茹给他带来了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用肉体和精神抚慰着他的心灵。
也正因此,舒乔时常感觉自己以如今这样的状态和她相处颇有些不负责任。前面说到,他甚至连谢安茹有没有男朋友、是否结了婚都不知道,更别说了解她的交际圈子了。只不过因为两人如今相处十分融洽,他便有意无意地不去思考这关系会否在哪一天走到尽头。仔细想想,舒乔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操蛋很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上了开往水南市的长途巴士,舒乔先是被巴士里的冷气激得一阵头疼,连忙先抬手合上空调出风口。而后从包里翻出一小瓶驱风油,在两侧太阳穴上揉了揉,又搽了一点在鼻尖上。
没办法,这长途巴士真太尼玛臭了!下次绝对不能坐带洗手间的巴士,舒乔暗暗发誓。
舒乔上车的地方是鹏城东客运站,在此之前巴士已经在市区内兜了个大圈,依次路过了南客运站和简秀客运站。等舒乔上车时,车上不多不少坐了十来个人。屁股一落座,舒乔便把16升的巨大背包甩到了邻座上——这种缺乏公共道德的行为可以确保不再有其他乘客坐在他身边——尤其是那种上了年纪的猥琐男人。
说来真是咄咄怪事,舒乔明明不是美女,可每次坐车时,总有些令人厌烦的奇葩男人主动坐到他身边,哪怕当时车上还有不少空位。
比如上次坐大巴去丽江,车刚开没多久就上来个其形奇诡的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就跟舒乔挤到了一块。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旅途里,该男子数次躲在座椅底下偷偷吸烟,丝毫不顾忌这是辆窗户密闭的空调大巴。同时该男子还连连放屁,其声震动耳膜,并且时不时拿手臂蹭舒乔,神情猥琐不堪——最后一点尤其不能忍。因为舒乔有轻微洁癖,并且十分厌恶和陌生男人发生肢体接触。
是的,虽然舒乔本身是个正经八百的纯爷们,但他其实非常讨厌男人。
而且这人的表现实在不像是无心之失,在他脸上舒乔分明看见了电车痴汉亵渎少女时才会出现的那种既提心吊胆又心中暗爽的神情。这种**的代入感让舒乔差点暴走,还好那人过不久就在路边下了车。
像这样的事发生得多了,舒乔开始努力改正自己的娇小身材和洁癖(当然效果基本等于零),同时总结出了行李占座这种看上去很没素质的技巧。总之如果客满了的话,他是不会介意抱着行李,把座位让给有需要的可爱少女的。他对天发誓,勾搭美少女什么的绝对不是他这么做的目的。
也许是因为假期刚过,人们休假过后正重新开始步入循规蹈矩的上班生活,这趟车没有发生客满的情况。汽车驶上高速路后,舒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打算趁着几小时路程眯上一觉。
然而闭上眼睛不久,正当他忍着隐隐作痛的不适陷入似睡非睡的边缘时,一股受人窥视的异样突然从他心底升起。舒乔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瞥了左前方一眼。
左手前边第三排,隔着过道的那个座位上,一个女孩刚巧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抬着头望着前方挂着的液晶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徐克的《新龙门客栈》,梁家辉正被张曼玉饰演的客栈老板娘勾搭;女孩侧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津津有味。她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衣服,一头乌黑长发束成马尾,露出脖子上一小块白皙可爱的皮肤。即使只看得到半张脸蛋,舒乔也能想象得出她的模样该有多么清丽可人。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没道理关注像我这样其貌不扬的男人吧?错觉错觉,这只是个错觉。舒乔自嘲地一笑,重又闭上了眼睛。
他没看到的是,当他闭上眼睛后,那个女孩把视线从液晶电视上移了开去,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他。
舒乔猜得不错,她确实漂亮,非常漂亮。
然而她的目光却很冷,非常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