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一个声音在王子骆耳畔响起,他只觉脚下一沉,却是踩到实地之上;眼前景物渐渐清晰明朗,两旁桦林梢头摇曳,一侧河水静静流淌,明月从云层中露出一角,在水面倒映出斑驳零星的光亮。岸边罗帷仍闭目不醒,张丙立在一旁,死死盯着王子骆,眼中满是不信之色。
王子骆愣愣神,才慢慢回过神来,自己却是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张丙道:“青海一战时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又为何能破除我的照心之术。”
“照心之术?”王子骆重复一遍,笃地醒悟,脱口道:“之前一切都是你故意而为的。”
张丙却道:“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子骆想了想道:“我也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先回答了我,我再回答你。”
张丙凝视他半晌,说道:“你想问什么。”
王子骆道:“你那个照心之术到底是什么?”
张丙闻言面色一沉,略一沉吟,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突破空明心境未成,便创出此术,乃借助人体真气在经络走向,追根溯源,探出人心中所念,达到空明心境之效”
空明心境!王子骆心中一动,继而恍然大悟:张丙本想借助“照心之术”在自己身上探寻某些信息,却不料遇上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空明心境,反倒被窥见了不少往事。想到此处,他又问道:“那你究竟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张丙道:“这算第二个问题。”
王子骆点点头道:“是的。”
张丙微微眯眼道:“我与罗门有些渊源,也练过无常八刀,其中的艰难晦涩我比绝大多数人都了解,事实上,此刀法自从八刀创全,就无人练全过。”
王子骆摇摇头道:“不对,听说‘南刀’罗啸便练全了八刀,而罗无慑我也见过他的无常刀法。”
张丙道:“罗无慑可是之前谷口那小子?此人用的并非无常八刀,不过是皮毛而已。”
王子骆道:“可罗啸是南天之柱亲口说的,难道也有假不成?”
张丙道:“黎忘机虽说见识高远,对无常八刀却未必了解。罗啸……”他眯起眼念叨数声,忽道:“此人比罗敖如何?”
王子骆眉头一挑,道:“他们二人都是当今最厉害的高手,我看不出他们的高低,不过……我见这二人斗过几招,似乎难分胜负。”
“那就对了。”张丙摇头道:“罗敖的玉壶冰虽然厉害,却是出自无常八刀中的吟风、纳川二刀,若是能将无常八刀练全,罗敖是决计不敌的。”
王子骆道:“你说我练全了无常八刀,但我却连你都打不过。”
张丙看着他道:“因为你并未练全,你只练成了七刀。”
王子骆道:“不错,天帝刀我只得了心法,却不知刀法。”
张丙轻笑道:“天帝刀的精髓本就在于心法,但对你却是鸡肋之物,反倒是刀法更重要。”
王子骆一怔,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丙道:“何必装糊涂,你能同时幻化七种内力,当世罕见,我研读天下大多武学,却从未听过这等内力。”
王子骆道:“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张丙道:“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王子骆道:“你说青海那场大战么?我原本是不在场的,但后来我误入了叶音和水宁布下的杀阵,竟莫名其妙地就看到了。说起来倒是和你那‘照心之术’有些相似呢。”
张丙眉头紧锁,低头思忖片刻,缓缓道:“杀阵能凝聚凶煞,禁锢气机;分光境界识微见几,二者机缘巧合确有可能达到回溯之效。但要知我虽未练成空明心境,却也相去不远,故能施展照心之术;而你又是凭什么?”说道此处他眼中光芒大盛,目不转睛地盯住王子骆。
王子骆却不心怯,迎着他的目光道:“因为我达到了空明心境。”
张丙闻言身躯一震,笃地恍然,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会被反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话音一落,人已窜上树梢,踏着枝头远去。
望着张丙走远,王子骆忙过去扶起罗帷,但觉她气息平稳,并无异常,看来只是昏睡过去,他才松了口气,席地坐在一旁,思绪又回到了方才所见的张丙记忆之中。
开封城内,朝阳初升,黄河宁静,水睛楼高耸入云。刘甲带着洛愁春寻到一处饭店坐下,此时已是腊月二九,人们忙于别岁,饭馆里颇为冷清,只有一个戴着灰色毡帽的老者在角落不紧不慢地吃面。刘甲点上两份素面,随即解开了洛愁春的穴道。
洛愁春揉着肩头道:“你怎么肯将我放开,就不怕我跑了?”
刘甲道:“你尽管跑。”
洛愁春嘿嘿干笑一声,眼珠乱转,不知在寻思什么。
过得一阵,热腾腾的素面端上来,洛愁春瞥了一眼,皱眉道:“这东西怎么能吃。”
刘甲却不理他,埋头吃面。洛愁春瞪着面看了半晌,撇撇嘴,将碗抢过来一顿狼吞虎咽。
这时外面一个声音道:“就在此处。”洛愁春闻言一喜,慌忙将口中面条咽下,大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刘甲在一旁埋头用食,也未阻止。过得片刻,只见天璇的三人走入,在一旁坐下。
洛愁春道:“怎么就你们三人,罗帷和静岳呢?”
森然道:“罗帷被那张丙抓住,静岳前去营救了。”
洛愁春闻言眉头大皱,他本想合天璇之力来对抗刘甲,虽说未必能敌,但趁机逃离却是大有可能,但如今少了子骆和罗帷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再对上刘甲,却是与送死无疑了。
刘甲似是看出了洛愁春的心思,轻笑道:“小子,你说这几人一炷香后是死,还是活?”
洛愁春哼声道:“自然是活了。”
刘甲冷笑一声,长袖一挥,一阵无形威压朝天璇三人逼去。三人只觉手足如有千钧,几乎动弹不得。幽烛低喝一声,身上气势一变,立刻将压力顶住。刘甲轻咦一声,道:“好强的杀气。”这时另外二人也将杀气释放出来,三人合力,竟与刘甲的气势平分秋色。
刘甲见状推出一掌,浩然之气涌出,那杀气立即溃败。森然与幽烛各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在一旁。隐霆却一动不动,伸手轻轻一拨,浩然之气竟如云开雾散,瞬息消弭无踪。
刘甲惊道:“你是何人!竟能破我浩然之气!”
隐霆却不答话。
刘甲冷哼一声,五指并齐,浩然剑气便朝隐霆射去,刚至隐霆近前,却骤然溃散。
刘甲这回却将头一转,看向那角落中的老者。
老者呵呵笑道:“天之道,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地之道,坤厚载物,德合无疆,浩然由厚德而生,气劲由大道而化,若是有大地的胸怀,又通晓天道的奥妙,自然能不受你浩然之气的影响。”说话间他已走至隐霆身前。
隐霆冲他微一颔首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
老者道:“公子料定在下会出手,这才对浩然剑气不闪不避吧。却不知公子何时发现在下的?”
隐霆淡淡道:“先生肩头有两片柏叶。”
众人闻言均是不解其意。老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一阵,转头看着刘甲道:“‘无锋剑客’南宫焘,我当老弟在三十年前便死了,没想到竟是做了洛家的食客。”
刘甲道:“东方兄,久违了。”
洛愁春心头一动,笃地明白了这老者身份,正是“天门总管”东方印。
东方印微笑道:“我本是来寻一个人,没想到见到了一位故人,特来叙叙旧。”
“故人。”刘甲目光流转,看向隐霆道:“这位是何人,东方兄可否赐教?”
东方印笑道:“他既然带着面具,自然是有所顾忌,我就不便多说了。”
刘甲颔首道:“既然二位要叙旧,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说罢反手封住洛愁春穴位,将他提住肩头便走。
隐霆忽地开口道:“东方印,杀了这人,东西我给你。”
东方印闻言眼睛一亮,笑呵呵道:“公子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话音一落,身形倏地闪至刘甲前面,刘甲早有防备,一手拨开洛愁春,一手并作剑指刺出,浩然剑气顺势涌出;而东方印同样以剑指刺出,竟也是浩然剑气,两股剑气在半空相遇,发出“兹兹”的声响,众人纵使无法看见,也料得其中凶险。僵持一阵,东方印神色略显不耐,两指一挑,顿时剑气大盛,骤然将刘甲压制,继而化作一阵狂飙将刘甲所在的位置裹住,数道剑气从泥黄罩袍刺透而出,但刘甲却早已从罩袍中脱出,一把提住洛愁春破开屋顶而去,东方印眉头一挑,一纵身也追了出去。张丙却已然候在屋顶,见东方印跃至半空,便双掌齐出朝他打去。东方印面色不变,身子在半空倏地一凝,竟是瑶池的“缥缈身法”,继而双手如同白玉将张丙掌力抵住,却是柳暗花明诀与百辟手同时运转,接着他身子往上一旋便已立在了屋顶。张丙被东方印两掌打退,反手从刘甲手上接过洛愁春便往远处奔去,刘甲逃向另一个方向。东方印负手看着张丙离去,拈须道:“又是一个故人。”略一思忖,便展开身法,朝着刘甲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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