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沉沉一句话,顾川野差点以为是自己晃神听错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故作轻松问了句,回哪儿啊?江宁还是京市?
京市。
沈听肆摇下车窗户,人潮逆旅在他眼前仓皇而过,他的眼中是万能不变的冰霜与严寒。
帮我联系一下前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有点事问他。
到了目的地,顾川野在空地停了车。
他扔下车钥匙,有点不明白。
阿肆,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忘记那些事情了,那说明那些本来就不是你值得记住的事情,你为什么要一定要想起来,再找回去?
沈听肆没说话,伸手将母亲墓碑前的积草清了清。
沈夫人爱花,所以便葬在了淮城故乡的一处自家花圃里。
金秋十月,夹道两侧的桂花开的盛大灿烂,香气一阵阵的袭人,又一股脑地钻进火盆里烧的燎旺的纸堆里。
顾川野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墓碑前烧纸的沈听肆,蓦然叹了一口气。
阿肆在人前肆意冷淡,若无其事。
可是做兄弟的谁看不出来,他是自个将伤口藏了起来。
顾川野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听肆从衣服里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相片。
从乾康大院里面找到的。
照片里的他,骑着一辆深黑色的机车,头上带着红黑相间的头盔,一身夹克外套,风|流又随性。
拄着拐杖的老爷子就站在屋门口看着他,旧式的中唐装,梳的有些古板的头发,皱着眉头有点不赞同。
记忆一下子很空,沈听肆的记忆力已经找不到任何和机车有关的记忆。
顾川野一下子就有了这张照片的记忆。
他呦了一声:这不是肆哥的爱车么,我跟你说当时你骑这车可帅了,我坐在你后面,风声呜呜的,别提多爽了。
沈听肆没说话,抬手轻轻一落,照片便落到未灭的灰烬中,激荡起些许火星。
好像是我之前很喜欢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没太大感觉了。
可能因为做了太多次mect。
顾川野住了嘴,又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他看着沈听肆寡淡冷硬的眉眼,又忽然什么都说不下。
mect治疗的副作用就有记忆力迟缓、消沉迟钝、
沈听肆当时做了12次。
顾川野记得他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因为手术全麻,浑身上下哪里都动不了。他两只手都被绑上了束缚带,眼睛里黯淡的几乎看不见光。
用棉签勉强给他干裂的唇上蘸了点水,迷迷糊糊听见他只说了一句话。
去淮城。
没人敢带他去,一家子的命都折在这里了,当时沈父一声令下,连沈夫人的葬礼都没让这个儿子去
顾川野在原地站了几秒,摇摇头,递了根烟给他。
沈听肆接了过去,没抽,只是看那烟一截一截被烧成碎末。
等烧到一半的时候,他用力朝地上撵了撵,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我又不是懦夫,不需要一次次靠电击来逃避,刻意消磨掉记忆。沈听肆停住脚步,往三座墓碑上再深深望了一眼,眼尾微微上扬,目光凌厉又深邃。
他偏头看向顾川野:该我承担的,我认。
隐隐约约,顾川野觉得他的笑有那么一点熟悉的意味在,好似他又变为了十六岁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
当时他来驱车五十公里来淮城找他玩,他们得意洋洋翘了一整天的课,在网吧畅畅快快打了一下午游戏。
晚上沈老爷子的电话打来,顾川野畏缩不敢接。
沈听肆冲他扬了扬眉梢,满是肆意与张狂。
怕什么,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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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chapter.21
顾川野爽朗一下, 冲他打了个响指。
行,你想干什么就去干,还有兄弟我在呢。
乾康大院是去不了的, 顾川野就给沈听肆在平江巷口附近定了一家快捷酒店。
刚下车,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沈听肆一下子钻进隔壁的小书店。
书店不大, 靠着淮城中学,堆的都是要用的教辅资料。
沈听肆随手翻了几本, 拿了几本化学资料去付钱。
顾川野楞了楞:您要复读?
他突然想到化学竞赛的事情,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立马就明白了。
您这是和夏成蹊较上劲了啊。
阿肆,和学霸比学习,你感觉有可行性吗?
沈听肆拎着牛皮纸袋, 听见他的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谁和他较劲。
没事多看书, 看的远一点。
顾川野被他这句话搞得一头雾水,走到驾驶座的时候, 发现沈听肆早就走了和他相反的方向。
他三两步追了上去,气喘吁吁站在沈听肆身旁的时候,发现他的目标是来时看见的那家奶茶店。
云星还在里面做题,一杯奶茶见了底, 低垂的目光认真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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