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洛银河看着墨为帮他把头发半笼起一个髻,扣上一只白玉小冠。又伺候着他换上一套湖蓝色的长衫,手掌宽的月白银丝云纹锦带束了腰,而后再展开一件月白色大氅,让他披上,那大氅的领边也滚了一趟极细的银线,花式与束腰的锦带一样,暗自辉映,不算繁复却看得出衣裳搭配的心思。
这身衣裳本有些清素,墨为拿出个沉香雕花的木质香囊,代替玉佩,挂在洛银河腰间,点睛一笔,人顿时看上去沉静多了。
确实,是比他自己随意穿搭的考究好看。
香囊随步轻摇,洛银河不懂香,但香囊里的味道幽深恬淡,似有似无的和衣服上熏过的香气交融呼应,闻上去心头暖暖的,他忍不住拿起来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香?”
墨为道:“是月麟香,将军府上的好香,当真不少。”他一边伺候洛银河穿衣,一边继续念叨,“我知道您不喜欢繁复冗赘,但您现在可不是从前幕僚的身份了,衣着上,要稍微修饰得宜一些,免得他日哪个言官,御前参您仪容懈怠,不敬圣上。”
洛银河笑笑,心说倒也有理,看来这小子深谙御前嚼舌根的一套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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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墨为:约会呀?自然得精致些。
第33章 春色正好,不如找茬儿去。
仲春已过,午后的空气中弥散着阳光的暖意。仿佛经过暖阳的熏蒸,连微潮的泥土都蒙散着生机勃发的气味。
显朝都城中满是花草树木,枝头的白玉兰还在含羞,地上随处可见的三色堇,却正是盛开的时候,三色堇又名人面花,微风中花茎轻摇,仿佛一张张表情各异的小脸在迎风点头,讲着故事。
李羡尘见洛银河坐在茶楼上,看着楼下紫白黄三色相间的小花出神,忍不住出言问他。
洛银河笑道:“我看过的一本书里讲,若是把那小花的汁液偷偷滴在熟睡之人的眼皮上,那个人醒来之后,便会深深爱上他睁眼所见的第一个人。”(※)
李羡尘笑笑,没说话。
二人在茶楼中闲扯,心理学相关的知识,被洛银河结合着茶楼里形形色色的客人讲出来,倒是有趣极了。
不觉巳时已过,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站上茶馆的小戏台上,手中醒木往桌台上“啪”的一拍,本来闲聊的人们立刻静了,只听那老头言道:“上回咱们说到李将军未损兵卒平边陲之乱,这回继续讲痴心人情衷错付春水向东流。”
这说书的老头口才极好,讲得绘声绘色,悬念丛生,真如他亲见了一般,他口中的痴心人,虽未讲姓甚名谁,洛银河也知道指的自然是四皇子和圣女,只是人物的结果反了过来,他的故事中,四皇子为救爱人而死,但圣女却只是一心利用皇子谋权的心机女子。
洛银河暗笑,倒是会讲,民间野史杂闻,怕就是这样三分真七分假的编造杜撰而来。
这老头儿故事中将李将军讲得如同神兵下凡一般,算计精巧、武艺无双,他虽然也隐去了李羡尘的名,更只字未提蒂邑族,下面听书的茶客,便总是脱口而出“李帅年少英武”、“正是咱们当朝的上将军”……
听书的兴致渐消,洛银河渐而觉得胆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羡尘年纪轻轻,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太高,皇上即便今时今日不觉得有异,三五年之后,会不会觉得建策上将军功高震主,危及帝位?
想到这,他忍不住向李羡尘看去。
李羡尘苦笑,低声道:“文士杀人,从来都是兵不血刃。”说罢,他颇有深意的看了洛银河一眼。
话题逐渐沉重,二人的心思就都不在听书上了,李羡尘忽然道:“方才你讲的那些从动作和表情便能分辨这人虚实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洛银河微微一怔,微表情和微动作研究都是西方心理学的课题,华夏千年,论及更多的是知行论、性习论一类,并没有什么系统的研究。他端起眼前的茶,啜了一口,才道:“并不是某一本书里的,将……你若是感兴趣,我找几本相关的给你看。”想起正是在街市之上,便把那个“军”字又生生咽回去了。
“这本事有用,不如你教教我?”
迟疑之际,那说书的老头醒木一拍,且听下回分解了。
李羡尘起身,向洛银河使个眼色,洛银河便随即会意,原来是要顺着老头儿这枝藤,去摸瓜。
第一次做跟踪这种勾当,即便对方是个说书老头儿,洛银河也依旧有些紧张兮兮的,他心里想着得自然些,谁知越是想着,越不自在。
李羡尘见这人路都走不顺溜儿了,这样下去,即便老头没发现,路人的眼光,也都要被洛银河吸引过来了,不禁失笑,在他肩头拍拍,把他扯到街边的小吃摊旁。
这个摊儿上买个糖糕,那个摊儿上买两个包子。
二人边吃边走,洛银河有事分心,渐而将跟人这件事情淡化了。
不擅长的事情一旦淡化,他脑子即刻通透起来——跟人这种活计,李羡尘若是想找人去做,大把的人选,他坐在将军府里听个结果便是了。
何必非拉着自己亲自来跟?可不就是为了拉着他出来松松心吗。
但看破不一定要说破,洛银河素来素养优秀,安于现状。他一边跟着老头,一边随着将军在街上吃喝看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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