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的一声,火车开了。不但火车开了,
老天也开始下雨了。这个季节,
下点雨还是有好处的,有利于抓全苗。
张三就看着车窗外面的雨,坐那发呆。
说他是在想啥吧,他还真没想,
说他啥都没想吧,那也不对。
反正就是一段一段的生活画面在他脑海里乱蹦。
直到闺女喊尿湿湿,这才把张三拉回来了。
张三领闺女去了一趟洗手间,闺女就嘴里嘟囔着妈妈,然后就睡着了。
张三这才把提着的心给放到肚子里了。
张三脱下外套,盖在闺女身上,抱着熟睡的小丫头,继续发呆。
直到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火车进了省城站。
张三才像刚还魂似地,晃晃大脑瓜子,活动一下发麻的大腿,
抱起闺女,下了火车。
这一走动,闺女也醒了。
她一醒,小嘴里就蹦出个“饿”。
张三赶紧走出检票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把吸管插入盒‘奶’的插孔里,递给闺女,让她蹲在地上喝‘奶’。
自己往旁边走了两步,站那抽烟。
又等了半天,开往张三老家的汽车才停到了广场上了。
张三赶紧抱起闺女,上了汽车。
张三就在司机后面的坐位上坐了。至于为啥坐这呀?
他们说这个地方最安全。谁说的?专家呗。
张三坐在那,听着售票员的吆喝,闺女也跟着乱喊,还挺热闹的。
最后售票员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喊来几个人。
汽车就在车长的无奈中,开出了省城。
张三看着窗外闪过的田地,尽管现在田里还是光秃秃的,没有苗,
但是张三也知道,地里种的不是苞米就是黄豆。
要不说东北人犟呢,尽管现在苞米黄豆都臭大街了,
他们还在那种呢。其实农民也有个老猪腰子,反正俺们种出来了,
你“政”f肯定会收的,总不能看着俺们的粮食烂掉吧。
要不说,以人为本的“政”f也挺难作的呀。
张三的老家,是位于松嫩平原上的一个县,这个县,是全国有名的农业大县。
车开到省城和县城之间,张三就喊了停车。
这道不是有啥突发状况了,是通向张三老屯的岔路口到了。
下了车,往张三家的路就是土道了。
虽然国家搞了村村通了,但是他老家的路还是土路。
为啥呢?你这不是有条公路了吗,
尽管它只是擦个小丢丢边,那不也是通公路了吗。
张三就在刚下过大雨的土路上,啪叽啪叽的走了半天,总算是看见老屯子的树梢了。
看见老屯子的树梢了,张三也站住了。
为啥站住呀?没有脸回家呀。
这些闹心事,可咋跟爸妈说呀。
急的张三在那直转磨磨。转呀转呀,转的张三一脑瓜白毛汗,
也没想起来咋答对。
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呗,再落魄也得还乡呀。
张三一咬后槽牙,大步流星的就往家赶去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老妈拎个泔水桶,出来倒泔水。
老妈一眼看见张三了,就是一愣,但很快就走过来了,从张三怀里接过小孙女。
老妈就问张三:“你咋回来了?”
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边逗了着小孙女,边往屋里走。
张三也臊眉耷眼的跟着进屋了。
张爹正耷拉两条腿,坐在炕沿上抽烟袋呢。
看见张妈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个小孩,
就问:“你抱的是谁家的孩......”
说到这,一眼看见后面的张三了,就改口问张三:“你这是离了?”
张三点点头,没吱声。
张爹说:“离就离吧,俺看她就是二小放牛——不往好草赶。”
这个她当然是只王娟了。
张爹吧嗒两口烟,接着说:“你个犊子还算有点尿性,
张井蹦子没给老张家丢人吧?”
张井蹦子是东北土话,意思是关键时刻。
张妈见儿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尴那了,
就赶紧说:“行了,行了,打八刀这也不是啥好事呀。”
打八刀也是东北土语,意思是离婚。
说完就赶紧让儿子进屋。
张妈的性子很绵,属于随变让别人搓圆抻长的那种,
平时话也不多。等张三耷拉个脑袋在炕沿上坐了,就去外屋地烧火了。
外屋地就是东北对厨房的称呼,烧火就是做饭的意思。
张爸也没在说啥,磕打磕打烟灰,出去了。
张三就拿出一根烟,点上火,抽上了。
看来家还真是避风的港湾呀,不管在外边受到啥不公,家都会给你安慰。
这不,爸妈都没说啥吗。
张三现在还真需要这吗个地方,让自己静静心,
想一想以后的路该咋走。
不管有多艰难,生活不也要过下去吗?
张三抽完烟了,他看见地当中放了一个大盆,里边用水泡了一些土豆瓤子。
就是土豆切掉芽窝后剩下的那部分。
看来家里的土豆都栽完了。
张三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用大锅一呼,那才香呢。
张三看见土豆瓤子了,还真想吃这个了。
可转念一想,老妈都做半天了,也不知道她做啥饭了,还是别给老妈添麻烦了。
一想到麻烦,张三就坐不住了。
他想到自己的闺女了。两岁的小孩在老妈身边,能帮啥忙呀,
只能添乱呀。想到这,张三就往外走。
到了外屋地,还好,闺女没给老妈添乱,她正扯着“奶奶”的围裙角在那玩呢。
张三刚想把闺女抱过来。
老妈说:“你让她在这玩吧,你去抱捆柴火回来。”
张三答应一声:“嗯呢”就出去了。
张三出了屋,看见有两只小燕子正在房檐下忙着做窝呢。
一个个用嘴叼来的小泥球,粘的还挺齐整的。
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草棍,整的还挺结实的。
看着忙忙碌碌做窝的小燕子,张三想生活谁都不好混呀。
张三记得小时候,小燕子是在屋里做窝的。
那时候,好多人家都会给小燕子留出让它们出入的小窗。
现在都盖新房了,窗户也都换新式样的了,
也没人家再给小燕子留出入口了。
小燕子还挺懂事的,不给它们留,它们就在房檐下安家了。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它们呢。
大家喜欢它们的原因还有一个是,这些小东西特别认家,
不管离老家多远,哪怕是千山万水,
第二年的春天总要回来的,除非是发生了意外。
张三上小学的时候,听那时还在世的“奶奶”说过这个事。
他还用旧的红领巾,做了五个布啷当,串在五个新出生的小燕崽子的翅膀下面。
第二年,居然有三只小燕子飞回来了。
张三想:“俺这也算是混回老家了吧。”
张三家的大门是朝西开的,大门前是一条土路。
路的南边连通张三下车的那条公路。
北边在屯子外拐了个弯,折向西北,连通另外一个屯子。
张三刚走出大门,就听到道的对面有人喊他。
他抬头一看,过道人家的大门外站着一个大闺女。
穿的挺时髦的,现在这个季节,她也不怕冷,
穿了一条裙子,就是那种短袖的连衣裙。
张三认识她,她就是过道的王二叔家的老闺女,叫凤琴。
张三说:“是你呀,你啥时回来的呀?”
凤琴说:“我都回来了好几天了。三哥你啥时回来的呀?”
张三说:“俺刚回来。你先忙着哈,俺妈让俺抱柴火去。”
张三说完就往房后的柴火栏子那走。
凤琴说了声:“你忙吧。”
说完就站在那看着张三的背影。
张三推开柴火栏子的木头门,就进去了。
这个木头门,就是以前张三家的大门,
后来换成大铁门了,就用它做柴火栏子的门了。
柴火栏子里垛了好多苞米竿子,摞的挺老高的一大垛。
柴垛边上停了一台四轮子,还有一些免耕机啥的农机。
张三弯腰撅腚的从柴垛里掏出一捆没被雨交湿的苞米竿子,抱着往回走。
他看见凤琴还在她家大门口站着呢。张三就又和她说了两句别的话。
正这个时候,张三看见自己的老爹回来了,手里好像还拎着东西,挺老远,张三也没看清。
就抱着柴火进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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