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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保持着互相依偎的暧昧姿势。陈希扬蹙眉,又看了皇甫风音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皇甫风音无声地笑了一下,微微俯首,在他耳边低声道:“以你这般微末的咒术,想要渡化邪灵,不啻于以卵击石。想让我教你真正渡化邪灵的方法么?”
    第五章 皇甫风音(十)
    陈希扬狐疑地抬头看他,难道除了渡灵咒,还有更好的方法为邪灵超渡?
    皇甫风音没有再说话,只见他右手一扬,便有一把银质长剑横空出世,破风而来。
    “接剑。”皇甫风音不待陈希扬反应,已将剑柄塞入他手中,自己则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引导他挥起长剑。
    “唰”剑锋一甩,一道炫目的剑辉划过,做了一个漂亮的起式。
    难道这人竟要手把手地教他舞剑?陈希扬意识到这一点时,微微皱了皱眉,对他故作暧昧的态度有些抵触。
    此时的邪灵,在冲破了爻笼的结界之后,也折损了一些元气,但它只是稍作喘息,便又卷土重来,打算趁胜追击。
    陈希扬略一思忖,觉得此刻还是以大局为重,不宜为了这点私事与皇甫风音闹翻,再加上他自己也对皇甫风音说的那个方法非常好奇,当下只能暂时放低姿态,虚心求教。
    皇甫风音看到陈希扬妥协,于是不疾不徐地开始引导他,剑锋划过之处,一招一式,带着抑扬顿挫的韵味,却又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邪灵数次扑袭而来,都被那银光恻恻的凛冽剑锋逼退回去。陈希扬知道这剑招厉害,于是越发全神贯注,默默记下皇甫风音引着他走过的每一个招式。
    他俩一个穿着上古灵媒皇族的素色长袍,一个穿着色彩鲜艳条纹繁复的巫觋长服,双人合璧共执一剑,衣袂翩然间,剑锋挥洒自如,犹如一条穿梭在彩屏之中的银色蛟龙。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都被这美轮美奂的画面震撼住了。
    陈希扬被皇甫风音带着走了十几招之后,渐渐觉得眼前的场景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这样两个人,一个带着另一个,手把手地教习这套剑法。只不过那个时候,两人的位置正好反了过来,教的人是他,而学的人是……
    他蓦然回过神来,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随即他发现,皇甫风音握着他的手已经渐渐松开了,而他在离开了对方的引导之后,竟也能心随意动、触类旁通地摸索出下一个招式的路数,似乎这些招式被他演练过了无数遍,身体本能的记忆已经逐渐被唤醒,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欢快地跳跃,仿佛在庆贺这一日的重生。
    这就是……传说中能渡化众生的祭灵舞?他灵台逐渐清明,手中剑招未停,大脑却也没闲着这个只存在于巫史远古记载中的名字,居然有朝一日会借由他的身体再度呈现在世人眼前,这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此时皇甫风音已经撤手退至一旁,放手让陈希扬任意施为。陈希扬没有了拘束,手中长剑越发恣意轻灵,绵延不尽的剑光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道咒符,渐渐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结界,将邪灵团团围住。
    邪灵打算故伎重演,像冲破爻笼一般冲破结界,不料这结界柔韧无比,无论它如何冲撞也无法对结界造成丝毫破坏,无奈之下,它只好再度吐出毒瘴,企图腐蚀结界,但瘴气根本还来不及弥漫开来,便被结界中的咒符吸收得一干二净。
    陈希扬知道这邪灵此刻已经是黔驴技穷,于是腕力一收,长剑执于胸前,一边默诵渡灵咒,一手捏了咒诀自剑刃处轻轻抚过,鲜血滴落的瞬间,化作殷红的咒符,自剑身显现出来。
    “去”陈希扬一声清喝,剑锋在空中一个起落,直指邪灵眉心。
    一道血红的光芒破空而去,瞬间没入邪灵体内。
    邪灵受到冲击,浑身巨震,眉心像是被戳了一个洞,有浓密的瘴气汩汩泄露出来,随即被结界尽数吸收。
    随着瘴气散去,邪灵的身体也逐渐透明起来,渐渐显现出跋弘的兽体形态,它的腹中还依稀能分辨出两个灵体轮廓。
    其中一个魂魄已经被邪灵吞噬得差不多了,面貌轮廓都变得十分模糊,也基本没有什么主体意识了,想必这便是邪灵在落雁塔中吞噬的那名游客的魂魄。
    另外一个还能分辨出外貌,体格比较健硕,看上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似乎还保留了一些主体意识。
    当瘴气散尽之后,那名游客残留的魂魄便化作轻烟,渡入了轮回。
    另一个年轻人自跋弘体内挣脱出来,匍匐在地,朝温之临的方向伸出手去,口中喃喃唤道:“师兄……师兄……”
    “穆顺!”温之临扑倒在结界之外,无法触碰到他,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跋弘元神受到重创,但主体意识总算回归了清明,它摇摇晃晃地立起身,神色平静地注视着陈希扬,嘴巴一张一合,说出人类的语言:“你就是陈氏现任家主?”
    陈希扬不料他会与自己说话,怔了片刻,才答道:“是,我是。”
    “我原是受了主人嘱托,在墓中等候你的到来,好将灵媒御玺交付于你。没想到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渐渐消磨了我的心智,以至于我被心魔所惑,最终堕落成邪灵的模样。”它说着,有些羞惭地叹了口气。
    陈希扬知道他所说的主人,便是与它有过式神契约的巫族先祖姜启。
    按照契约的条件,式神在主人活着的时候,听凭主人差遣,当主人死去之后,必会吞噬主人的魂魄,然后等待下一个契约主人的出现。
    而眼前这只跋弘,却在主人死后,仍然为了完成主人的嘱托而在墓中等候了两千多年,即便心魔入侵而异化成了邪灵,也依然不忘守护灵媒御玺,这份忠诚,实在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
    只听跋弘继续道:“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我也该走到尽头了。只是,以后不再有主人相伴,即便再入轮回,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它说着,神情落寞地低下头去。
    陈希扬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玻璃瓶,递到跋弘面前:“这里面,收集了姜启残留在尸骸中的微末灵识,也许,你比我更需要它。”
    跋弘一听这话,立即双眼绽放出异彩。它默默注视着那只玻璃瓶半晌,才张口叼住了它,心怀感激地朝陈希扬俯了俯首,然后化作轻烟进入了轮回。
    跋弘一走,结界便自动解除。
    陈希扬全身力气散尽,踉跄了几步,眼看着要跌倒在地,苏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窜上去,稳稳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苏泽担忧地看着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还好。”陈希扬摇了摇头,闭上双眼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稳住了心神。然后他转身望向皇甫风音,递出手中长剑:“这个还给你。”他顿了顿,又道,“刚才,多谢你。”
    他是真心实意地道谢,如若不是皇甫风音出手相助,只怕非但是他,在场众人都难逃被邪灵果腹的命运了。
    皇甫风音摇了摇头,并未伸手去接:“这剑,原本便是你的东西,我只是物归原主。”他顿了顿,又道,“包括那祭灵舞,也算是,物归原主。”
    陈希扬微微一怔。
    苏泽却是听懂了,方才皇甫风音教陈希扬舞的那套剑法,简直与梦境中端木花嫁在选妃大典上舞得一模一样。
    当看着皇甫风音与陈希扬共舞一剑时,穿着巫觋长服的陈希扬,与盛装打扮的小花嫁的身影重叠了起来,那一瞬间,他竟生出“这两人很登对”的想法,随即心里的别扭感越来越强烈,折磨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毛病。
    此刻听皇甫风音说什么“物归原主”,他突然心里一阵慌乱,生怕陈希扬要离他远去,不由下意识地抓紧了陈希扬的衣衫。
    陈希扬被他抓痛了手臂,轻轻蹙了蹙眉,不明所以地看了苏泽一眼。
    苏泽自己心虚,神色飘忽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皇甫风音转头看了看穆顺,又看了看聂臻,说道:“你们二人,对这世界的执念太重,只怕不那么容易进入轮回。”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凝神看向他,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皇甫风音继续道:“我记得当初神木峰还在的时候,北面深渊之下,有一潭温泉,我们称它为‘化身池’。失去肉身的魂魄,三年之内多少还会残留一些肉身的元素物质,将魂魄置入化身池内,年复一年,可渐渐炼化出一具复制的肉身,只是这具肉身的保质期是多少年,尚无人知晓。”
    话说到这份上,再笨的人也听出他言下之意了。
    温之临第一个反应过来,问道:“那化身池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皇甫风音摇了摇头,“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它便只是神木峰的一个传说,没有人证实过它的真实性。更何况,如今过了这么多年,物换星移,沧海桑田,连原本高耸入云的神木峰,也变成了现在的七星山,至于那化身池究竟是否还存在,我也不好说。”
    “有希望,总比绝望的好。”说这话的,竟是任庭守。
    聂臻看向任庭守,神色有些犹豫:“守守……”
    任庭守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以前不知道这个传说也便罢了,既然现在知道了,我们不如去试着找找看,也许会出现奇迹也说不定。”
    “没错,”同样受到鼓舞的温之临接口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他说着,看向穆顺,“这两年都捱过来了,你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吧,穆顺?”
    穆顺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只要师兄不放弃我……”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温之临脸上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傻小子,你什么时候见我食言过?”
    两对阴阳相隔的恋人开始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符宁止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对杨臣修说:“穆顺的魂魄已经救出,我们可以离开了么?”
    “再等等。”杨臣修说着,看向皇甫风音:“前辈,我想请教一件事。”
    “你说。”
    “听说灵媒御玺可以实现人们的愿望,您应该知道他的咒语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泽。刚开始他寻找灵媒御玺的咒语,一方面是为了救治骆柒的父亲,一方面也是自己想借由咒语为契机,解开大曜文明的神秘面纱。
    如今骆柒的父亲已经故去,而他也意外遇到了皇甫风音,想要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更快一些,所以对咒语一事倒也不那么执着了。但既然杨臣修问起,他也不妨听一听。
    皇甫风音看了杨臣修一眼,又看了看符宁止,脸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喟然而叹道:“缘分这东西,还真是无处不在,不管是善缘还是孽缘……”
    杨臣修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皇甫风音却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灵媒御玺的咒语,不是靠语言文字记录下来的,而是靠历代言灵尊者用灵识传承下来的。”
    杨臣修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启动咒语的代价太过沉重,没有任何文字负载得起。不管你能否听懂,我话只能说到此处,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此时皇甫风音的灵体渐渐变淡,双膝以下已经开始模糊。
    苏泽心里有些着急,追问道:“我想知道,大曜文明究竟为什么会消亡,你能告诉我吗?”
    “大曜文明的消亡,是由很多复杂的因素造成的,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楚。”皇甫风音顿了顿,抬眸看向苏泽,“如果你执意要追寻这一段历史,不妨去大曜神宫看一看。”
    “大曜神宫?”苏泽怔了怔,“它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指一个方向,”皇甫风音说道,“当时的九玄大陆上,一共有五个国家,北有芒宿灵媒族,南有初云飞翎族,东有千代双栖族,西有垩白驭兽族,这四个国家共同环绕着中部的大曜后裔族。只要同时集齐灵媒族的神木灵玺、双栖族的海龙珠、驭兽族的麒麟珏,以及飞翎族的火凤鸣石,就相当于找到了能够开启大曜神宫的钥匙。”
    苏泽想了想,说:“如今灵媒御玺,也就是神木灵玺已经面世,要如何找到剩下三件宝物?”
    “这四件宝物在冥冥之中互相辉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神木灵玺的下落,就能通过它的指引,找到另外三件宝物的下落了。”
    皇甫风音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说下去。他回过身来,深深看住陈希扬,伸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低声道:“你不希望苏泽失去他的主体意识,那就只能让苏泽吞噬我的意识了,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向来都会努力去做。”
    陈希扬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蔓延上来,鼻尖有些酸涩,心里揪得难受。
    “你这一世的人生之路,我便送到此处了。日后……”皇甫风音说到此处,突然欲言又止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难过,不要停留,不要回头,要永远往前看。”
    陈希扬觉得他话里有话,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就在他心神恍惚间,皇甫风音已俯首在他唇边印下一吻,然后扬了扬嘴角,露出偷腥得逞的笑意,然而这样的笑容却难掩他眼中的悲伤。
    他低低呢喃道:“别了,花嫁。”魂魄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凝聚成点点灵识,悉数没入苏泽体内。
    第一卷◎芒宿卷《千帐孤灯》完结
    手机党注意:第一卷正文完结,敬请期待苏泽和陈希扬的番外哟~
    番外章 童年回忆(一)
    1999年,春。
    鬼街入口处,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被自己的祖父牵着手,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
    他的祖父似乎不太擅长应付小孩,干巴巴哄了几句,仍是不见什么效果,显得有些束手无措。
    “咦,这是……”鬼街深处缓缓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手中提着一只购物袋,看见爷孙俩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那祖父看见来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陈希扬,好久不见。”
    陈希扬一时间没能认出他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是苏阅?怎么一晃眼你都变成老家伙啦?”
    “是啊,是啊,岁月不饶人啊。”苏阅讪笑了一下,虽然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再次见到陈希扬时,他还是不自觉地露出年轻小伙子般的局促表情。
    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希扬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毛头罢了。四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成家立业,生了儿子,有了孙子,可是眼前的陈希扬,却还是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年轻得让人嫉妒。
    陈希扬并不像苏阅那样有太多的感慨,四十年的光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倒是苏阅手上牵着的这个泪眼汪汪的小娃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你的孙子?”陈希扬蹲下身来,好奇地盯着小娃子看。
    “是啊,他叫苏泽。”苏阅说着,晃了晃苏泽的手:“苏泽,叫叔叔。”
    苏泽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头发,精致的鼻梁,还有那pika~pika会发光般明亮的眼睛。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目不转睛互相打量了片刻,苏泽渐渐忘记了哭泣。
    “这孩子,”苏阅无奈地笑,“怎么不叫叔叔?”
    苏泽依然盯着陈希扬看,平日里特别甜的一张嘴巴,此刻却死活不肯开口叫人。
    “不要叫叔叔了,”陈希扬倒不以为忤,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苏泽肉嘟嘟的脸蛋,“叫哥哥吧,哥哥听起来比较年轻。”
    苏阅在一旁听得一头黑线,让苏泽叫他叔叔都已经算是便宜他了,居然还想听小孩子叫哥哥,这让苏阅这个年过半百的人情何以堪啊!
    苏泽似乎被他戳得很不高兴,鼓起腮帮子瞪着他,就是不肯开口叫人。
    陈希扬逗了苏泽一阵,转头看向苏阅,突兀地说了一句:“你的这个小孙子,以后恐怕会人生坎坷啊。”
    苏阅一阵紧张,试探着问:“怎么说?”
    陈希扬反倒笑了:“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四十多年都不曾联系过,今日突然带着孙子来我这鬼街,难道不是特地前来拜托我帮忙的么?”
    苏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那个……其实也不是故意来麻烦你的,只是我这孙子,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便经常会无缘无故受到惊吓,号哭不停,问他什么他又说不上来。刚开始以为是过度思念父母才会这样,还专门带着他去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但都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偶然有一次带着他去寺庙玩,寺庙里有个老和尚说他命里犯煞,而且煞气很重,只怕活不过二十岁。我一听急坏了,突然想起四十年前你帮过我一次,所以想着来找你试试……”
    陈希扬沉默地听着,视线落在苏泽身上,似乎在凝神思考着什么,待苏阅说完之后,才抬眸看向苏阅:“你既然决定了带他来找我,就表示你相信我,对么?”
    “那是自然。”
    “那就先把苏泽留在我这儿一段时间吧。”
    “这个……”苏阅有些犹豫。
    “不放心?”
    “倒不是不放心你,只是担心这娃认生……”
    陈希扬俯下身去,又戳了戳苏泽的脸:“小家伙,怕我么?”
    苏泽气鼓鼓地说:“我才不怕你呢!”他脸上还挂着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没有半点气势。
    陈希扬失笑,又问:“如果让你一个人留在我这里,你敢不敢?”
    苏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祖父,此时苏阅也正低头看他反应。苏泽突然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在陈希扬面前丢了面子,于是把脖子一梗:“有……有什么不敢的?”
    见苏泽果然中了自己的激将法,陈希扬一脸得逞地揉了揉他的发顶:“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阅有些惊讶,他这个孙子虽然算不上什么乖宝宝,但平日里见了长辈,多少还能表现得比较乖顺,怎么遇到了陈希扬就处处跟他呛声呢?
    但既然苏泽自己都说不怕了,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护犊,于是客气地向陈希扬笑了笑:“那么,苏泽就拜托你了。”
    看着祖父渐渐走远的背影,苏泽咬着手指,心里突然有点后悔,难道爷爷就这样把他丢给这个陌生的怪蜀黍不管了吗?
    陈希扬拍了拍苏泽的后脑勺:“小家伙,别看了,看再久你爷爷也不会把你领回去的,你就乖乖跟着我混吧。”
    苏泽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瞪着陈希扬:“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哦,我可是知道儿童保护法的,你不可以欺负我哦!”
    陈希扬一掌拍了下去:“知道儿童保护法了不起啊!”
    苏泽跳了起来:“我妈妈说,总是打小孩后脑勺会变笨的!你再拍我后脑勺试试?”
    陈希扬毫不犹豫又一掌拍了下去,然后挑眉看着他,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你你你……”苏泽前后看了看,爷爷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整条街上只剩下他和陈希扬两个人,真是求助无门。
    看来,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他咬了咬牙,扑上去用了吃奶的力气对陈希扬拳打脚踢,打了半晌不见对方有半点反应,一抬头,陈希扬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棵树,他吓了一跳,左右张望时,发现陈希扬抱着双臂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可恶!”苏泽气坏了,大吼一声,便朝陈希扬冲过去。陈希扬身形又是一晃,他不可避免地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如此反复几次,苏泽总算是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个男人非常不好惹,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用袖子抹了抹自己在地上滚得脏兮兮的脸蛋,恨恨地瞪了陈希扬一眼,心想我打不过你,跑总可以吧?于是他撒丫子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疑惑地放慢了脚步。他记得自己跟爷爷从路口走进来的时候,明明没走多久就遇上那个人了,怎么这会跑出去,跑了这么远还是没有看见路口呢?
    他回过头看了一下,发现陈希扬依然保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一吓非同小可,苏泽也顾不得面子里子了,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跑到路口,两边的景物千篇一律,一回头,陈希扬还是站在那个地方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冲他笑。
    苏泽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希扬觉得自己戏弄得有点过了,摸了摸鼻子,走上去拍拍他的头:“行了,哭什么鼻子啊。”
    苏泽不理会他,越发扯开嗓门往死里哭。
    陈希扬撇了撇嘴:“有句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我认识你不超过半个小时,你就哭了两次,你说你丢人不丢人?”
    苏泽一点也不觉得丢人,幼儿园里比他哭得凶的小朋友多了去了,谁哭得大声,老师就哄谁,想要什么玩具也都能拿到手,所以他在幼儿园里经常跟别人比赛谁哭得最响亮。
    陈希扬从未遇到过这样冥顽不灵的小娃子,更从未学过如何哄孩子,当下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掏了掏耳朵道:“你哭得我心烦,如果你一直哭下去,我就不理你了,等你什么时候哭完了再来找我吧。”说罢转身便走。
    苏泽噎了一下,心想不对啊,这人怎么那么没有耐心,再哄哄他不就好了嘛,真是的,害他都有点哭不下去了。
    陈希扬其实走得并不快,听见身后小娃子踢踢踏踏抽抽噎噎的声音,便觉得有些好笑,这娃子所有心思全摆在脸上,道行这么浅还敢跟他斗。随即他又自我反省,自己几百岁的人了,跟一个五岁小娃娃斗,也实在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
    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脚步等等苏泽,忽然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了。他转过头去,看见几只小鬼正好奇地围着苏泽转,鬼街很久没有陌生人造访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子,也难怪它们这么兴奋。
    苏泽虽然看不见这些小鬼,但似乎有很强烈的感应能力,只见他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睁着一双泪眼左瞅瞅、右瞧瞧,浑身瑟瑟发抖,模样十分可怜。
    其中一个小鬼捉弄心起,突然凑到他脸上“啵”地亲了一口,苏泽只觉得脸颊上一阵冰凉,随即寒意袭遍全身。他禁不住一个激灵,等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尿了裤子。
    他脑袋一空,傻了片刻之后,突然泪腺一崩,便“哇”地一声再次嚎啕起来。
    陈希扬无奈抚额哭哭哭,这死小子为什么这么能哭?!
    番外章 童年回忆(二)
    陈希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给孩子换尿裤的境地。
    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洗衣机前往里面倒洗衣粉了,他“啪”地一声合上洗衣机的盖子,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我这到底是欠了谁的。
    回到客厅时,苏泽已经换上了陈希扬丢给他的那套睡衣,成年人的尺寸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些,好在苏泽仍是孩子心性,虽然穿着长袖长裤走一步还绊三下,却觉得十分有趣,自己跟自己玩了半晌,才发现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堆零食,他双眼一亮,朝着其中一包薯片扑了过去。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陈希扬心里嘀咕着,早知道会有小屁孩造访,他就先一步把零食全部藏起来了。
    苏泽抱着薯条爬上沙发,抬眼看见正对面的电视机,扭头问陈希扬:“遥控器在哪儿?”
    陈希扬挑了挑眉:“干什么?”
    “看电视啊,《奥特曼》快开始了。”苏泽回答得振振有词。
    “等下我要看《柯南》的,《奥特曼》那种脑残片还是不看为好。”
    苏泽撇了撇嘴,一脸的鄙夷:“你居然还喜欢看动画片,《奥特曼》至少还是真人演的呢。”
    “真人演的了不起啊,脑残就是脑残。”
    苏泽怒了:“你才脑残,你们全家都脑残!”
    陈希扬一把夺过苏泽手里的薯片:“吃我的东西还敢跟我顶嘴,我告诉你,现在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如果惹得我不痛快,我就把你丢到大街上,让你再尿一次裤子。”
    苏泽的气焰果然瞬间低了下去,五岁的孩子对于尿裤子这种行为已经产生了一定的羞耻心,想到刚才在陈希扬面前尿了裤子还哭了鼻子,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陈希扬装作没看见,走到沙发的另一端,打开电视,果然《柯南》已经开播了。
    陈希扬看得津津有味,而苏泽毕竟年龄太小,对这种推理剧情看得云里雾里,不消片刻便开始坐不住了。
    但是因为陈希扬刚才的恐吓,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嚣张,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先是在沙发上扭来扭去,见陈希扬一点反应也没有,便改为滚来滚去,见陈希扬还是没有反应,再改为跳来跳去,突然一个没站稳,被裤脚绊了一下,便一个跟头栽了下去,脑袋撞在茶几的边缘,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陈希扬吓了一跳,这声响听着就感觉撞得挺疼的,他顿时头皮发麻,准备好承受小屁孩的新一轮眼泪攻势,不料苏泽趴在地上呆了片刻,然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晕晕乎乎地倒在沙发上,捂着脑袋没吭声。
    陈希扬好奇地凑上去看了看,发现这小家伙额头上红了一片,整张脸因为忍痛而憋得通红,眼眶里已经逼出了眼泪星子,但是他吸了吸鼻子,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陈希扬有点懵,按照这小家伙的脾气,这时候应该抓住机会哇哇大哭才对,怎么突然之间变硬气了?
    过不了片刻,苏泽额头上的红块便渐渐肿了起来,似乎撞得不轻。陈希扬见他痛得“嘶嘶”抽气了,还是不肯开口服软,只好去拿云南白药。
    “痛不痛?”陈希扬按着苏泽在沙发上躺好,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苏泽对这样的陈希扬有点不习惯,眨巴着眼睛看着陈希扬,忘记自己要回答什么了。
    “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喷点药。”
    苏泽乖乖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感觉有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拨了一下他的刘海,有一种陌生却温暖的感觉悄悄从心底滋生开来,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尝这种感觉,便感觉到一阵冰凉的东西喷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被冷得浑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想要躲开,却被陈希扬先一步按住了身体。
    “别动,这药水有点凉,忍一忍就好。”
    陈希扬覆在他眼睛上的那只手没有松开,温暖的感觉仍在他眼前流转。苏泽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相信他,于是停止了挣扎。
    陈希扬喷完药之后,怕他太凉受不住,于是用指腹轻轻帮他把药水揉开。
    苏泽睁着眼睛,看着陈希扬指缝间流泻下来的那一丝微光,感受着额头上凉凉的柔柔的触感,突然觉得非常舒服,全身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给苏泽上完药之后,陈希扬才发现这小家伙此刻安静得有些反常,于是松开手看他的表情。
    苏泽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了一下眼睛,眨巴了几下之后,看着头顶上的陈希扬发呆。
    陈希扬见他一脸呆萌的模样,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喂,小子,撞傻了么?”
    “……”果然刚才温暖什么的都是错觉!苏泽一时间感觉非常委屈,吸了吸鼻子,咕哝道:“妈妈……”
    “啥?”陈希扬把耳朵凑了过去。
    “想妈妈,呜……”苏泽突然之间眼泪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