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损了人吗?”江星温文尔雅,笑问道。
“老夫……”
“我知道你是魔锤彭天瑞,黑道六霸天之一,号令燕泰江湖同道的龙头。似乎,南北同道中的高手名宿全来了,有些在下彷佛见过,有些在下陌生得很。诸位,有何指教?”
“就算咱们来主持公道好了。”魔锤冷冷地说。“真的呀?”
“老夫不配吗?”
“配,配得很。彭前辈誉满江湖时,在下还没出生呢,我自在公子一个聊算黑道浪子晚辈,那能不尊敬前辈的江湖名望地位?但不知前辈所指的公道,是否已经知道是非黑白,是否知道谁要负责了?”
“罗老弟,老夫希望替双方调解。”
“好事嘛!该算是江湖之福,江湖道毕竟不算乌烟瘴气,毕竟还有人主持公道。前辈是否该先知道经过?该不会只听一面之词吧?”
“老夫已经知道经过了。”
“真的呀?那一定是该在下负责了。”
“正相反,该泰安山庄负责,因为蒋庄主无凭无据,他指称你黑吃黑夺了他的珍宝,所提出的证据薄弱得很。”
“好,公道自在人心,彭前辈,在下尊敬你。”
“罗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真要各走极端,毕竟不是江湖之福。”魔锤还真有点公道气概。
“是呀!在下深有同感。在下出道三四年,羽毛未丰,势孤力单,老实说,真要与天下第一庄结怨,不啻鸡蛋碰石头,可以说,想走极端的决不是我。”
“那么,老弟是愿意接受调解了。”
“在下求之不得,只要合情合理,就算吃点亏,在下也认了。”
“老夫相信不至于令老弟吃亏,请相信老夫的诚意。”
“在下绝对相信。”
“那好办,老夫相信定可化干戈为玉帛,咱们到店里谈,请。”魔锤让路举手请客。
“彭前辈,在下认为没有什么好谈的,事情很简单,在下愿意息事宁人,前辈只要把双方应该做的事,简单明了吩咐下来就行了,以前辈的声望,在下相信不至于让在下太吃亏,毕竟错在蒋庄主。”
“呵呵!大太阳下火气大,谈不出什么来的……”
“坐下来更火大,屋子里会燃烧的。呵呵!在下洗耳恭听前辈的吩咐。”
“这……好吧。”魔锤知道无法勉强对方坐下来谈:“由老夫偕同众朋友出面,向蒋庄主讨回你的车马行囊,由泰安山庄的重要执事人员,向你陪不是,如何?”
“好哇!在下绝对同意,以蒋庄主的声望地位,这样做在下已经感到万分光彩了。”
“本来嘛,这也是不伤和气的好办法,必要时,也许蒋庄主会亲向老弟致歉呢。”
“不敢当不敢当!呵呵,在下在何处接收车马行囊?”
“这样好吧?老弟在石首城等候一天半天……”“好,在石首城等候前辈的指示。哦!前辈可别忘了,在下车内的八宝箱,里面的物品,希望不要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尤其是京都四大钱庄庄票,与及宝银局的官票,
那可是在下的全部家当,不能少的。”
“什么庄票官票?”魔锤脸色一变。
“哦!该称银票。”江星泰然地说:“四大钱庄的庄票各两张,每张面额是一万两银子,折成十足兑现的庄票。四张宝银局的官票,每张六千两纹银,也是折成十足兑现的官票,总计十万零四千两。”
“什么?”
不但魔锤怪叫,其它的人也大声喧哗起来。
“哦,不好意思,在下再说一遍……”
江星羞涩的说道。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魔锤大叫,脸色愤概,这就不像一个调解人了。
“咦!你这位主持公道的江湖前辈,怎么说我这受害人胡说八道?”江星脸色一沉:“彭前辈,你这就不上道了。”
“你这是恶意勒索!”魔锤沉不住气,嗓门大得很:“你车上仅有一些金银……”
“你给我说话放清楚一点。”江星的嗓门更大一倍:“我车上有黄金一百二十斤,纹银两百斤,金银合计五千两以上,在你魔锤彭天瑞口中,轻松得成了一些金银,你家里大概一定比在下的金银更多一些了,难怪你敢拍胸膛充任中间人。十余万两银子,挑也要六七十个人,如果由你阁下负责赔偿,把尊府的所有男女老少全部出动也挑不完。”
“你……你……”“我怎么啦?你以为我勒索?你可以到我自在公子游历所经过的各府州县去调查,就可以明白我自在公子有十余万两银子不是骗人的了,在华容县短短几天中,就
花了万余两银子。你如果没有把握追回,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硬充调解人,因为你的份量,还不配叫蒋庄主把吞入肚子里的赃物吐出来。”
“你不能……”
“我能的,因为我可以给你时间到京都,向四大钱庄和宝银局,查我的银票来源。问题是,你必须保证银票一定可以追回来,不然你凭什么去查
?
其次是,调查属实之后。蒋庄主不给你面子把金银吐出来,按理你得先赔偿给我,你彭天瑞是亿万富豪,这区区一些银子不会有问题吧?”
这一闷棍打得魔锤晕头转向,章法大乱。江湖朋友真正称得上富豪的人,屈指可数,能出手一千八百的人,也数不出几个来。
以泰安山庄来说,本身开销大,一文一两地从下九流从事江湖行业的人身上榨来,实在攒聚不了多少钱,所以才利令智昏,不顾一切后果,设计抢劫各路富绅土豪的金银珍宝,二三十万可是吓死人的数字,值得用身家性命来谋夺。
魔锤名义上号令燕泰黑道朋友,事实上只是空架子。燕京和泰洲都在天子脚下,龙蟠虎踞豪杰如云,财路窄小,且风险莫大。
下游海洲已有风希王的一群来自三山五岳爪牙控制,大部份黑道行业无利可图,有大半已经改行转道,改做匪盗不受黑道管制了,常例钱逐日减少来源。
所以,魔锤这个司令人自己就在闹穷,别说十万八万,他连一百八十两也拿不出来呢。
“你……你这不是存心坑人吗?”魔锤怒叫:“好小子,你……”
“你给我听清了。”江星厉声说道:“你老兄带了这么多人,并不是想充当调解人来的,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谁肚子里的牛黄马宝都瞒不了对方。你赶快撕下假面具,水里火里在下奉陪。如果你胆气不够,就把在下的条件带给蒋庄主。”
“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三条。”
“你还有条件?你……”
“我是受害人,理直气壮,当然有条件。”
“你说说看。”魔锤咬牙说。
“其一,蒋庄主谋杀在下的事,在下不追究,但他得公开道歉;其二,银票金银完璧归赵,一两都不能少;其三,他到手的向家珍宝,在下要分三分之一。”
“什么?你你……”魔锤几乎要跳起来。
“你应该已经听清了,在下不说第二遍。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你这厮欺人太甚……”
“阁下,我是尊敬你,你可不要自贬身价穷嚷嚷,记住你的调解人身份好不好?”
“反了……”
一个留了花白山羊胡的人,拉住了暴跳如雷想冲出的魔锤。
“彭兄,他是在耍我们。”这人阴森森地说:“对付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江湖道义是没有用的。咱们这些人和他说话,足以抬高他的身价,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咱们可就成了他的晋身之阶踏脚之石了。唯一可行的方法是:杀。”
“哈哈哈哈……”江星长笑震天:“你们假仁假义唠叨了老半天,这时才把真正要说的话说出来,实在没有半点担当,你们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好可怜。
咱们都是道上心狠手辣的货色,同一类型的蛇鼠,各人的目的和野心彼此心中有数,实在用不着摆出伪善面孔装门面的。
现在,相信彼此都已经心照不宣,该刀头舔血,为名为利三刀六眼解决了。”
“气死我也!”魔锤终于爆发了:“只有血才能清洗你小辈加诸于老夫的侮辱。”
“对呀!在下对阁下的处境十分同情。”自在公子狞笑:“自取其辱的人,是值得同情的。”
一步一步把对方往死路上逼,逼对方先暴露狰狞面目,以便在理字上先站住脚,才可以大张挞伐。
“这可是你自找的。”魔锤咬牙切齿说,语气中饱含激忿与怨毒。
“我找与不找,结果都是一样的。”江星一点也不激动:“你们来的目的,决不会因我的态度而有所改变,就算我跪在地上求你们,你们也不会良心发现而放过我的。
同样地,就算你们认栽讨饶,我也不会心软放过你们,因为你们是我自在公子登上风云
人物宝座,必须牺牲的垫脚石。诸位,是时候了。”
“这小杂种愈说愈不象话了,你们还有这么好的耐性听下去吗?”三名雄伟的骑士叫嚷着大踏步而出,为首那位暴眼突腮骑士嗓门十分刺耳难听:“笨马儿先飞,咱们河中三豪联手送他下地狱。”
两剑一刀,立即分三方围住了江星,气氛一紧,杀气慑人。
“先飞,一定先死。”江星阴笑,徐徐拔剑:“你们三位不是鸟,是鸡,杀鸡儆猴,所以你河中三豪已注定了要先挨刀。”
三人同声怒吼,刀光似电,剑气飞腾,霎时风云变色,刀剑乍合。
传出江星一声怪异的冷叱,他斜举的剑突然幻化为逸电流光,蓝色的身影前掠、侧移、旋退,剑气破风传出飒飒秋声,人与剑光已浑如一体,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接招突出聚合点的,反正看到剑光人影乍隐乍现,现时生死已判。
一照面,人鬼殊途。没传出刀剑碰撞声,只听到飒飒风声令人毛发森立,只看到可怖的剑光莫测地闪烁了几次,如此而已。
暴乱的人影,倏然重现。自在公子出现在侧方丈余,而他先前立身的地方,河中三豪三面分立,呈现三种怪异的
姿势,一个出招的马步仍然保持,一个以剑支地,一个刀仍高举。
三人的咽喉出现剑孔,大量鲜血和气泡向外涌流。
“嗄……”第一个人喉洞中发出怪声,鲜血喷出,向前仆倒。
第二个倒了,第三个……
雷霆一击,轻描淡写。
“世间就有这种白痴。”江星的语气平静,但虎目中冷电森森慑人心魄:“都自以为自己武功盖世,至少也认为自己比火麒麟高明,所以胆敢上前送死。
你们真要是比蒋庄主强,蒋庄主还配称天下第一庄庄主吗?一起上吧!诸位,你们来了这许多人,本来就没有公平杀死我自在公子的打算。
咱们黑道人是从不把公平当作一同事的,这世间本来也没有公平可言,你们如果心目中有公平,就不会听命于火麒麟站在此地等死了。”
他手一振,抖掉剑尖上的血迹,向前迈步。
站在后面剩下的三名骑士,突然打一冷战,退了三四步,发疯似的奔向槐树下的坐骑,三个同伴的死,吓破了他们的胆。真不巧,他们的坐骑,系在槐树另一面的栓马桩上,他们应该绕道而走的,因为谢勇四个人的剑阵,列在这一面随时准备策应。
三骑士昏了头,竟然向剑阵飞奔。
“杀!”首当其冲的谢勇发出沉叱,夫妇俩一闪一旋,双剑起处,宛如卷起一阵狂风。但见光华旋动,血雨纷飞,三骑士像狂风中的落叶,斜拋出丈外,发出可怖的濒死哀号,摔落在阵外挣命,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断气。
“我给你拚了……”魔锤悲愤地厉叫,发疯似的冲上,尖嘴雷锤挟风雷而下。
“我正准备勾你的魂。”江星大叫,轻灵的剑竟敢硬搭劈来的雷锤。
魔锤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采。
一锤走空,眼前剑失人渺。
魔锤的双袖下,暗藏的两只拳大的多角链锤,在雷锤下击的瞬间飞出,远出八尺外,比雷锤的速度快一倍,这是他魔锤绰号的由来。链锤极少双发,一发已可置对手于死地,一发即收,回飞的速度似乎更快,因此连旁观的人也难以看清,还以为他用雷锤把对手击毙呢!
这次用上了双发,三锤齐攻万无一失。
可是,竟然失手了,自在公子已先一剎那闪开,反而到了魔锤的左后方攻击的死角。
剑就在这瞬间斜挥,有如电光一闪,锋尖掠过魔锤的左背肋,划断了三根背肋骨,内脏向外挤。
剑光流转,光临留山羊胡骑士的右肋。
“铮!”骑士一剑封住了来剑,却没躲开江星的左手,右肩一震,骨绽肉开。
“补你一剑!”自在公子冷叱,一剑刺入骑士的胸口,疾退丈外。
“啊……”魔锤厉号着摔倒。
“砰!”留山羊胡骑士接着倒下了。最后一位骑士鬼精灵,在魔锤扑上时就向后溜,狂风似的冲入店堂,从小店的后门逃命去了。
片刻间,九个人只逃掉一个腿快的。堵住后路的八骑士,脸无人色一哄而散,奔回左右的两家小店,解坐骑飞跃上马,
不再管同伴的死活,向南北分头逃命。
三位骑士向南奔,风驰电掣拚命鞭打坐骑,全力奔逃,片刻间便远出里外,蹄声如雷,掀起滚滚尘埃。
路右的矮杯中,突然踱出两个村夫打扮的人,左胁下挟了长布卷,右手提着大包裹。
包裹一丢,抖开布卷,出现一把剑,和一把铁铲。两人往官道中心并肩一站,发出一阵令人毛骨耸然的嘿嘿阴笑。
“相好的,下来说话,别逃啦!”拔剑出鞘的村夫,舌绽春雷怪叫。
三匹健马狂驰而至,毫无减速的意思,向前冲,要将拦路的两个村夫踹死。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哈哈哈哈……”狂笑震天,十余段尺余长的树枝连续飞射,幻化为十余个尖锐的利箭,急速翻旋发出刺耳的锐啸。
射马而不射人,正应了一句话:射人先射马。
马快,树枝更快,想躲根本不可能。
“砰!”第一匹马轰然摔倒,地面亦为之震动,尘埃滚滚。
一阵马嘶,第二匹马倒了。路旁一座巨石后,闪出一个蒙面人。
“速战速决,不留活口。”蒙面人向两村夫叫:“斩草除根,决不留情。”
三骑士事先已有警兆,马一倒人已离鞍斜飞,不但骑术极精,轻功身法更惊人。
尘埃未落定,三骑士已在路右结阵,三支剑光芒四射,三个人丝毫未伤。
“什么人?”身材壮实的骑士沉喝:
“亮名号,为何拦路击毙咱们的坐骑?想行劫吗?”
三比三,各找对手。
“也许你阁下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手握铁铲的村夫说:咱们要命不要钱,落铲丧命,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嘿嘿嘿……就算是行劫好了。”
“落命铲周青!”骑士骇然叫:“你老兄已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咱们……”